“父親-----”
小勃朗寧趕忙護住老勃朗寧的身體,圍攏的人群再次亂作一團。
聞聲趕來的鄧納蘭擠進人群,毫不猶豫撳住曼達琳四處亂揮皓腕,任由鋒利的瓷片深刺入右手結實的胳膊,神色未變。
身後之人見狀,均是一愣,忍不住倒吸了數口涼氣。
“曼達琳,是我。”
低沉聲線不輕不重,徐徐浮動於四周,朗潤如清風。
墨發淩亂的曼達琳緩緩抬眸,淚痕斑駁了整張蒼白如紙的清容。她抿了抿唇,扯出一抹虛弱之笑,髣髴撥雲見日後的燦爛金光:“你......回來了......”
下一瞬,視線驟然一黑,倒在了他的懷中。
鄧納蘭當即橫抱輕若無骨的嬌小身軀,小心翼翼擱上鬆軟的夢絲床榻,大掌輕柔拂掉小姑娘被汗水浸濕的前額碎發:“費利絲,勞煩去我房中取來藥箱。”
指腹剛替她解開白裙領口第一顆扣子,忽然伸來白皙長臂,箍住他手中的動作:“鄧先生,國際曆來講究先來後到,不分種族、膚色以及國家。”
鄧納蘭沿著長臂往上,墨眸深沉了幾分。
是他!
“好香。”
白羽目不轉睛盯著眼前令人垂涎三尺的菜色,喉頭止不住咽了好幾口口水------蒜蓉小龍蝦、清蒸大閘蟹、砂鍋蝦蟹粥、缽缽雞、粉絲蒸扇貝、蜜汁蓮藕、羅宋湯、酒釀花甲螺、鐵板牛蛙、西湖醉魚......
偷偷摸摸的手剛一伸,立馬被廣自貞毫不留情拍掉,警告她:“不準偷吃。”
“不吃就不吃,小氣鬼!”白羽冷哼了聲,瞥見他欲上樓的動作,報複性一笑,“別怪本小姐沒提醒你,休做無用功!”
廣自貞眉頭一蹙:“曼達琳小姐與無用功有何關係?”
恰好下樓的林夕聽見最後一句話,又瞅見前方如同滿漢全席般的盛宴,旋即笑了笑,回答他道:“曼達琳小姐已出門了。”
“何時?”
“大約半個小時前。”
暮色已四合,萬家燈火逐一燃起。
曼達琳如同無魂無魄的幽靈般漫無目的遊蕩,灑落身上的淺燈暖黃氤氳,卻無一盞是特意為她亮起的。
“爸爸,我想要氣球。”
奶聲奶氣的小孩扯住自己父親的大腿,撇嘴撒嬌道。
作為父親的男子一把將女兒抱起,笑容裏染滿溫柔的光色:“好,要幾個?”
小女孩歪著腦袋想了想,豎起三根小手指。
父親捏了捏她瑩潤的臉頰,笑著問:“為什麼?”
“爸爸一個,媽媽一個,我一個......”小女孩掰著手指,嫩聲嫩氣解釋道,“恰好組成了一家人!”
父當即開懷大笑,滿足了女兒的小願望。
曼達琳杏仁癡癡地看著這一幕,如同一尊石化了的雕像般,眸眶浮動而出的水霧卻浸濕了她的心房。
漢語中的‘家’,英文譯為family,等同於:Father and mother,i love you!
而在法語中,家譯為famille,相當於:Father and mother,i love long even+人名。
此人名,包含著廣義深濃之意,如同宰相的肚子,能與任何人名匹配。
她默然垂下眼簾,裸色高跟鞋前的青石地板浸染了數攤水滴。
“龍須酥,杭州特產龍須酥,一口酥脆,兩口回憶,三口噙襟淚,隻因它凝固的是家鄉的味道------”
龍……龍須酥!
瑩潤如玉的越窯瓷盤,泛著灼亮的光線,上方描青的蓮花栩栩如生。而圓盤正中,佇立數塊長行方糕,通體雪白,酥脆清香,令人垂涎三尺。
曼達琳纖影瘦削,澄澈的眸光目不轉睛凝視前方脆香濃鬱的龍須酥,素手緊了又緊。
夜涼如水,月光照在清美的紅豆蔻上。院落灑滿一地銀紗,隱隱傳出婉轉清脆的長簫聲,迂回悠揚,餘韻悠長。
頎軀長立的俊拔男子,手持晶瑩剔透的如玉長簫,薄唇一翕一合,呼吸均勻,輕柔撫弄冰潤的簫口,動聽的清脆音律如同風行水上,迷醉了傾聽者的耳膜。
“枕函香,花徑漏。
依約相逢,絮語黃昏後。
時節薄寒人病酒。
劃地梨花,徹夜東風瘦。
掩銀屏,垂翠袖。
何處吹簫,脈脈情微逗。
斷腸月明紅豆蔻。
月似當時,人似當時否?”
尚流浪雙手負於身後,對月仰望,故作風流倜儻的文人墨客:“不知金兄覺得,此詞可還應景?”
金逸崧姿態優雅收攏長簫,夜幕深藍,浮雲掠過清月,映照潑墨般的眸子神情脈脈,薄唇流淌的語速不疾不徐:“黃昏與梨花,甚不應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