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先生,”曼辭視線偏向窗口,雙腮一並映照細潤的光澤,稀鬆平常問了句,“可否解釋一下‘鷓鴣’二字的由來?”
秦鷓鴣死死攥住一旁的扶手,青筋暴突。強忍火辣辣的雙目,故作鎮定解釋道:“小時候,奶奶對納蘭詞情有獨鍾,鷓鴣二字便有幸成為了我的名字。”
“秦奶奶似乎並不知曉你已工作這件事。”
“奶奶八年前得了阿爾茲海默綜合征,意識也時好時壞。這麼多年,我已經習慣了。”
這番解釋,的確完美無瑕。
秦鷓鴣以掌心浮了團肉眼看不見的黑翳,不動聲色隔絕了曼辭。如毒蛇般的黑戾當即從腳底襲上雙目,吸附其中的晶瑩光澤。未消片刻,毒辣邪笑掛滿唇角:“那麼作為禮尚往來,曼達琳,換你來回答我的問題了。”
走出北京國際機場的通道,迎麵吹來一股刺心入骨的料峭寒風。曼辭攏了攏大衣,腦海如播放電影般淌過秦鷓鴣那抹難以言喻的笑容:“你有男朋友嗎?我可以追求你嗎?”
突如其來!猝不及防!
且他的眼睛。。。。。。所凝視的方向,來自於垂落胸前的這株藍光澤澤的虞美人。。。。。。
深冷的寒意再次席卷,曼辭忍不住打了個哆嗦。素手拖著行李箱,攔下一輛出租車。
“國際友人啊,新年快樂兒。”
腰寬體厚的出租車師傅操著一口濃厚的北京腔調,麵色圓潤,樂嗬嗬笑著,形似笑口常開的彌勒佛。
曼辭被這燦爛憨厚的笑容所感染,鬱結於胸的悶氣頓時消散了不少,心頭暖烘烘的:“新年好。”
“新年新氣象,嚐嚐我閨女從杭州給我帶的糕點。”
曼辭心頭咯噔了下,映入湛藍清眸的粗厚稠紙裹成一個四四方方的正方形,上方用墨筆龍飛鳳舞揮出那三個大字。
她抿了下唇角,頷首同他道:“謝謝。”
素手剛接過包裝精致的龍須酥,《一剪梅》那清悠抒情的鈴聲流淌整個後座。
“新年快樂,”齊維揚渾厚慈愛的笑聲從聽筒中汩汩流出,“在瑞士還好嗎?”
曼辭將車窗緩緩搖下,嗖嗖冷風當即魚貫而入,吹醒混沌思緒的同時,也浮散眼底那抹熱流:“我很好,齊叔叔。”
可那片心頭那片湖水,早已被攪亂成了黃河。
這一路上,不論是陌生人的問候,還是熟悉人的溫暖,皆被某人的一聲不吭所打敗。素指劃拉著毫無某人發來消息的手機屏幕,心如墮入深淵的石子,一再下沉。。。。。。
此時,相隔千裏的杭州‘清府’。
“如何,查到了嗎?”
“已發到你的手機上。”
金逸崧單手插入褲兜,靜立於雕鏤虞美人花卉的檀木窗旁,垂落的墨眸深沉了幾分。須臾,指腹朝通訊錄點了個號碼:“從今往後,你自由了。”
那端愣了片刻,意猶未盡笑道:“舍得告訴她真相了?”
金逸崧置若罔聞,指腹輕柔摩挲那張染了抹暗香的素箋:“愛麗緹會為你安排好一切。從此以後,世上再無偵探毛利。”
“不用你說,我也會這麼做的。”
得到他信誓旦旦的保證,金逸崧麵無表情收線,深眸若有所思。
冰雪消融後的北京,茫茫陰霾遍布。
曼辭戴著口罩,天藍色的行李箱在雪水中濺起絲絲縷縷的漣漪。寒風撲麵,細瘦身影轉入了一條幽靜的胡同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