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已近黃昏,雲後注入一輪血紅的晚霞。將近半日的對弈,終於進入了最為關鍵的一步,一旦走錯,滿盤皆輸。
“斬兄不好奇自己是如何醒來的?”
千年前,他的元神可是徹底消散於六界之中,再無任何蹤跡。
斬塵執子穩健,不偏不倚落子,以四兩撥了千斤:“你倒是願意替我解惑?”
話落,一噴嗤著濃重鼻息的年獸惡狠狠瞪向弑天,髣髴下一秒就要撲上去將他咬死。
“不得無禮。”
斬塵隨手揚起一個屏障,將它隔絕在外。
“斬兄,此坐騎如此野性難馴,倒不如交給小弟替你好好管教管教。”
“倘若是以前,我倒是願意將它交給你。可一覺醒來,憶起你居然成為了我的宿敵,也著實令人膽戰心驚啊。”
弑天皮笑肉不笑:“隻要是為了她,與天下為敵又何妨?”
她?
斬塵不動聲色斂眸:“也包括誣陷我?”
他雖喪失大部分記憶,可當年他對自己的所作之事,可是曆曆在目。
自打弑天重掌妖界,表麵上看風平浪靜,不久後,三山九嶽皆傳來冥界欲反叛的消息。不僅如此,還有人假借冥王的名義私造九五尊袍,還煽動自己的部分下屬一同叛變。
弑天落下白子,殺掉他整整三枚黑子,意味深長拱手:“承讓。”
接下來,不論他走哪一步,都在自己的意料之中。至於輸贏如何,已無關緊要。重要的是,他要拿到那樣東西。
“棋藝精進不少,”斬塵單手敲了敲棋麵,髣髴已將弑天看穿了般,磁渾聲線猶帶些許慵懶,“我輸了。”
“那就請斬兄交出那物。”
這是一盤乾坤棋,也是一場賭注。對弈雙方一旦進入對戰,便已默許一事:輸的一方,會滿足贏的一方所提出的需求。倘若任意一方有所違背,必造烈火焚心之罪。
斬塵解了屏障,將麵露凶光的年獸招至膝下:“妖王對本尊那句話似乎產生了什麼誤會。”
本尊輸了,並不代表你贏了。
弑天麵無表情嗤笑他:“你敢悔棋?”
誰知下一瞬,棋盤上的黑白二子悉數消散,杳無蹤跡。
這一局,平了。
不甘心就這麼被他擺了一道,弑天怒上心頭,青銅錘猛然砸爛棋盤:“今天,你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你說的是它嗎?”
大掌中輕擱一枚湖水藍的凝玉戒指,菱形波紋,平滑如肌,美而不妖。邊說邊當著他的麵兒,親手帶上了左手的無名指中。
曼辭不動聲色斂眸:“你……認識我?”
“聖使說笑了,奴婢這一不入流的小妖,哪裏敢自稱認識聖使?”
曼辭笑了笑,心透亮如明鏡:“照你如此解釋,定是見過我。”
狐精嘴巴嚴實,套不出什麼話。細細回想也是好笑,弑天就連給她擇選一個送飯菜的婢女都如此謹慎,看來是真有不可告人的秘密。且這個秘密,一定與她有關。
曼辭咬了咬下唇,將這些美味佳肴的飯菜推至另一處:“既然來了,何必躲躲藏藏?”
一抹薄霧浮散於空,逐漸彙聚成斬塵俊美剛毅的英挺模樣。他揮動了下衣袖,鎏金般的光澤勾勒曼辭身上的輪廓,金光閃閃,光芒萬丈:“難道,你真是白矖的轉世?”
“既然來了,不如同我講講你口中的這位白矖聖使。”
這幾日,妖精們但凡見到她的都畢恭畢敬尊稱一聲聖使,卻無一人能替她解惑。從他們透露的不安神色中,似乎有什麼暫不能言說的深意。
斬塵搜羅了下記憶:“我對她也不甚了解,隻聽說她是一株彙聚了三山八嶽仙靈精氣的湛藍虞美人,負責守護六界的太平。至於性格……孤冷清高,遺世獨立。”
“沒了?”
小姑娘低蹙著細眉,似乎並不滿足於這些。
斬塵挑了挑眉,一步步靠近,雙臂撐上太師椅的兩側扶手上,徹底將她扣在自己的臂彎中,俯身含笑:“怎麼?不相信我?”
低醇的磁嗓連同灼熱的呼吸一並浮散,耳後根不禁染了抹緋紅:“你、你先退開……”
指腹捏抬小姑娘的下頜,四目相對,藍眸映入一雙深邃如星辰的瞳仁,帶著勾人心魂的蠱惑:“回答我。”
“信……吧。”
清亮的光線從室外投射進來,恰好將她半側身子落入光華中。美貌傾城的女子在這一刹那撞擊他的心扉,心髒莫名跳動如擂鼓。
喉頭滾動了下,薄唇下壓,含住那張被自己不知垂涎多久的嫩唇。
曼辭心下一驚,藍眸晶亮如葡萄。反應過來後趕忙推拒他,誰知某人竟恬不知恥地趁機探舌而入,舌根被他吻得發麻。
哐當!
守在門口的倆小妖聽見聲響,視線在空中對視片刻,旋即敲了敲門扉:“聖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