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肯幾不可聞歎了口氣,表少爺這些年為了尋找曼達琳小姐,付出了常人難以想象的心血。每一次隻要稍微有些小姐的消息,沉穩成熟的性子也立馬變得異常興奮,可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漸漸地,性情也變得陰沉躁怒,讓人難以琢磨。
而他這五十年來能夠保存這副未曾衰老的軀體,確也歸功於夏瓊枝的慷慨。
隨著弦月的升降垂落,漸漸帶了些濃鬱不清的色彩。像隱藏在雨霧中的山林,似黑夜中摸索向前的腳步,髣髴若影若現似有似無的海市蜃樓......
還不到二十四小時便出師不利,沉不住氣的尚流浪一屁股坐下,越想越氣憤,堅決不能讓小曼子落入鄧納蘭手中。餘光瞥見神色泰然的金逸崧還欲準備第二局,不禁蹙眉。他那雙修長的手指髣髴正在剝洋蔥一般,一層又一層往裏麵剝,卻一直看不到最裏頭的核心:“你究竟是怎麼打算的?”
被蒙在鼓裏的滋味太難受了,此前包括小曼子、姨媽、夏瓊枝.....現在又到了金逸崧,他感覺自己就像是被常年過度灌食某種飼料的人,現在見到飼料都怕。
金逸崧翕合深色的眼瞳,待尚流浪逐漸冷靜下來,不答反問:“除了納蘭詞,你對曼辭喜歡的詩詞還了解多少?”
尚流浪凝眸沉思片刻,腦海浮過拉斯.努列的一首簡短小詩,神色旋即一怔。
這條路也許
不通向任何地方,
但有人從那邊過來。
---拉斯.努列 《這條路也許》
這首詩原本的意思是,人生如航行於迷霧朦朧的大海之中,一切充滿了不確定性。它的存在,如同一座無法突破的圍城,隻能進不能出。“可......這與現在的情況有何關聯?”
金逸崧沒說話,輪廓的線條棱角分明,深邃瞳仁寧靜而沉遠,影影綽綽的燈光將頎長的影子映落窗簾上,像是水波一般輕輕漾動。細長的指節規律地叩擊桌麵,插在口袋中的另一手指輕柔摩挲掌中的虞美人口罩。
幾天後,秋高而氣爽,陽光和煦。
“先生您好,歡迎乘坐人工智能便捷快車,請輸入您的目的地。”
無人駕駛的智能車傳來機械的語音提醒,鄧納蘭漫不經心點了幾下中控台前的屏幕。片刻,智能車以均勻的車速向前行駛。
“小吉,跟上去。”
後視鏡上投射出尚流浪深沉陰鬱的神色,麵冷如寒冰。
長道兩旁車水馬龍,漏下樹葉的光斑隱隱晃動,打著旋兒的漫漫落葉飄零如柳絮,蕭瑟冷清。
兩輛車起先平穩穿梭於四通八達的馬路上,一前一後保持著不遠不近的距離。不知從何時起,智能車忽然加速,徑直躍過好幾輛重量級大貨車。
被他發現了。
尚流浪當機立斷,命小吉追了上去,與智能車並駕齊驅:“鄧納蘭,把小曼子還給我!”
獵獵大風呼嘯而過,吹散了他的冷冽聲線。鄧納蘭髣髴沒有聽到一般,將手上的書本蓋在臉上,車窗也隨之闔緊。
待尚流浪看清書籍上的名字後,眼底愈發低沉陰暗。他居然敢以自己的名聲做威脅,勒令自己停止對他的追蹤。否則明天登上國際頭條的人,將會是自己。
很可惜,他的如意算盤打錯了。
“小吉,撞他!”
“主人,為了您的安全,小吉有義務為您播報一下危險係數。它包括......”
“撞過去!”
轟然一聲巨響,高架橋上濺起飛揚的火星子,互相牽製的車身淩厲摩擦,互不相讓。漸漸地,智能車不敵吉普的攻擊,車胎猛一個漂移甩出去,撞上了護欄。
尚流浪雙臂撐在中控台前,粗喘了好幾口氣。適才還威風凜凜的智能車,如今已然熄了火。修長勻稱的長腿從吉普車上跳下,手持赤紅色的板磚。片刻,車窗碎裂成冰渣子。
不遠處的江麵泛起層層疊疊的波浪,冰涼的寒意滾滾襲來。
尚流浪站在空無一人的智能車旁,衣角隨風起舞。被碎片割裂的手背淌著血,濃稠中泛著乳白,攥握成拳。
“你們快看,那個人是不是全能明星尚流浪?”
“有點像,可他不是瘋了嗎?難道從醫院跑出來了?”
“真的是他,快拍照錄像。”
“虧他還是我老婆喜歡了幾十年的偶像,事事拿我與他相比較。真是世風日下,他這麼知法犯法,真是令人唾棄。”
“何止,前段時間不也爆出他殺人的新聞嗎?”
“沒想到他居然是這種人,我再也不要喜歡他了。”
......
一時間,圍攏過來的人越來越多。各個麵帶諷刺、怨懟、憎恨和唾棄,甚至有人氣勢洶洶拿起了扳手,向他砸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