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清冷,浮動的雲朵在空中來去自如。
“清兒,別跪了。”
白羽揉著酸疼腫脹的雙腿,一屁股坐在腳後跟上,滿臉不悅,“就知道這個蘇綠漪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們。不就是請了幾天假嗎?罰我們就算了,還扣了兩位嬤嬤半年的薪水,簡直豈有此理!”
我挺著腰身,端跪著:“這本就是我們的過錯,而嬤嬤身為我們的主管,沒能約束到我們,自然也會被我們連累。”
“大不了直接走唄。”
對於白羽的樂天,我驀然笑出聲來:“走什麼走,賣身契還在人家手上呢。”
“什麼賣身契?”
我忍不住敲了下她的腦袋:“你忘了?蘇綠漪在答應我們的條件時,也讓我們簽了一份契約。”
“誰讓上麵的字都是文言文,而且都是繁體字,我哪裏會看?難道那一份就是賣身契?”白羽由悲憤轉為茫然,隨後是驚喜,“那可是我人生中簽下的第一份契約書,很有紀念價值。要不是我的手機摔爛了,我肯定要拍個照留念?我要擺出這個姿勢,你呢,就這樣......”
或許是家庭原因吧,白羽的身上總帶有一股倔強。不論何時何地,這股倔強總能感染到身邊的我,隨後發出幾抹會心的笑容。
“你們姐妹二人,還真是喜歡苦中作樂。”
“總好過某些人,在那裏強顏歡笑。”
這次,我沒攔住白羽,因為我知道蘇綠漪的目的並不在此。
“拿上來。”
落後她兩步的侍女將我與白羽二人這段時間以來的刺繡作品和宮廷禮儀遞了過來,總而言之一句話:很糟糕。
“我不知道你們是故意的,還是......”她自顧自揭蓋瓷白如玉的茶蓋,輕啜了兩口茶,眼鋒淩厲,“故意的!可我要說的是,就憑你們現在的水平,根本入不了宮!”
“入宮?我們為什麼要入宮?”
蘇綠漪沒理會白羽的疑問,隻若有所思看著我:“你知道整個紫禁城,掌握至高無尚權利的人是誰嗎?”
我低垂著視線,心如明鏡。
“你們既然有所需,為何不去那裏試一試?一旦恩寵榮冠,還愁什麼事辦不了?”
“修羅場。”
“什麼?”
我站起身,月影映落一條伶仃的長影,神色淡淡對上她的視線:“那裏也是女人的修羅場。”
“去不去,隨你們。”
蘇綠漪故作雲淡風輕轉過身,又像是憶起什麼似的,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它既是一座修羅場,也是權利的天堂。至於如何抉擇,全都在你的一念之間。隻是可惜了那個人,怕是快要沒命了......”
我神色一凜,擋住她的去路:“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金姑娘,你明明已經聽懂了,又何必再問些無意義的問題呢?”
“他在哪裏?”
“清兒---”
白羽驚叫了聲,此刻落入她眼底的,是手持鋒利尖刀的我,正以尖銳的刀沿抵上蘇綠漪敞露在外的脖子,氣勢咄咄:“你知不知道,一個人可以為了另一個人,不瘋魔,不成活。”
蘇綠漪顯然被我的氣場所懾,嘴唇翕合了半晌,終是開口道:“我遇見他的時候,就已身受重傷,昏倒在繡坊的後院,不知被誰所傷,一片血肉模糊。”
“然後呢?”
蘇綠漪冷笑一聲,不答,反而問我:“自家繡坊內出現來曆不明的男子,你認為我該怎麼做?”
“你要真將他送了官府,就不會有今天這一出戲了,對嗎,蘇老板?”
“跟聰明人講話就是不一樣,言未盡意已達。”
耐心即將耗盡,我板著臉,不想再跟她多說一句廢話:“告訴我,接下來呢?”
“被一個蒙麵女人帶走了。”
倘若帶走他的是那個叫林夕的女人,那麼峻茂哥哥肯定......凶多吉少。
哐當!
銳利的尖刀掉落在地。
白羽趕忙扶住搖搖欲墜的我,怒目圓瞪:“你憑什麼就這麼確定他就是我們要找的人?”
蘇綠漪屏退下人,漫不經心摸了下脖頸處滲出的幾滴鮮血,拇指與食指相互摩挲:“他叫尚峻茂,布滿鮮血的手掌卻死死握著一個虞美人的風鈴,口中不斷喃喃著一個名字---清兒。”
是峻茂哥哥。
濃稠的鮮血在口鼻中彌散,我咬著破唇,穩住淩亂的心緒:“說吧,林夕讓你給我帶什麼話。”
“明日午時,城西郊外的樹林。”
蘇綠漪看了我一眼,斟酌許久,終是沒再多說一個字。
第二日晌午,我特意讓離嬤嬤找借口支開白羽,獨自一人按照林夕留下的地點赴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