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是幾隻蜜蜂在空中飛旋,攔住了她的去路。她驚魂未定,無意中瞥見被深黑色塑料袋包裹住的一束花瓣。
秋風卷起一地沙礫,瞬間掀開了塑料袋。在她抬臂遮目的刹那,成千上萬的蝴蝶飛旋而來,繞著她不斷翩翩起舞。刹那間,她的花容月貌好似被簇擁而下的仙子,令人沉醉。
這件事情傳到了皇帝的耳中,他便下令要找到這位女子,讓其在中秋晚宴中表演這一特殊技能。
“可我怎麼沒有聽到這個消息?”
“因為咱們當今的皇上孝順又仁愛,想給太皇太後一個驚喜。”
我恍然大悟點點頭:“那你知道培植出那朵七彩祥雲花瓣的人是誰嗎?”
“好像……叫路……什麼什麼的,大家都喊他鹿公公。”
“鹿公公?”白羽細細咀嚼這四個字,意味深長一笑,“路公公!”
路博文曾對我們提過一次自己的夢想。那還是在海邊。夕陽西下,到處都沾染了鎏金色。一望無際的大海,海灘輕柔,舒展著平和的曲線,一直綿長延伸到海灣的盡頭。
“我想成為一名手藝匠人,培植出世界上許多獨一無二的花卉——”如同釋放內心深處的壓力般,他放聲大喊,“什麼財經、股票、公司、繼承人的身份我統統都給我去死吧,我隻想做我自己想做的事情——”
當時的我正挽著峻茂哥哥的手臂,也學著路博文對海大喊:“我想成為峻茂哥哥的新娘,替他遮風擋雨,白首不相離——”
“哪有女人替男人遮風擋雨的?”
沙灘上布滿貝殼,白羽撿了幾個,朝我拋來,意為取笑。
我的腳下是細膩柔軟的白沙子,擠在十隻腳丫子的縫隙中,好似在輕柔的按摩:“以前或許沒有,現在有了。我可以替峻茂哥哥遮風擋雨。對不對,峻茂哥哥?”
海風吹散了我的聲音。
某個人雙手插兜,早已離我數百米遠。
中秋家宴前一日,我們終於逮到傳說中的‘鹿公公’,果然是愛花甚於金錢的路博文。
可似乎又有哪裏不對。
廊簷下,他低垂著腦袋,無精打采,靈魂也好似出竅了般,雙目迷離。
我們走過去,久別重逢的喜悅抵不上擔憂的神色:“路博文,一加一等於幾?”
“王……”
鑒定完畢,是那個如假包換的神經大條男——路博文是也。
白羽踹了踹他橫亙在闌檻上的腿:“你像個頹喪的失業男人似的坐在這裏幹啥?你那獨一無二的花卉還在等著你去培育呢。”
“怕是沒機會了……”
“為什麼?”
我忍不住發問。
他神色懨懨,像被霜打的茄子般:“因為……”
他驀然一愣,旋即抬頭看了我們一眼,不可置信抽了一口氣,後知後覺發出土撥鼠般的尖叫聲:“你、你們……宮女……”
我和白羽默契翻了個白眼:“你現在才發現啊!”
好不容易從震驚中緩過神來的路博文扶了扶遮擋視線的帽子,眼眶中布滿汪汪的淚水,嘴巴好似抽筋般不停地蠕動:“太好了,終、終於找到你們了……”
正說著,攤開雙臂朝我們撲過來。
可……不是我們先找到他的嗎?
眼看他像餓虎撲食般向我撲過來,我下意識後退,白羽眼疾手快將他截住,擒住他的右臂,反勾在腰後:“清兒的擁抱是留給她的峻茂哥哥的,你就別想趁機揩油了。”
“不、不是說久別重逢,理當以擁抱訴說衷腸嗎?”
“誰說的?簡直一派胡言。”
“喲,文言文白癡的白羽,居然會用成語了……疼疼疼——你快放開我——”
我勸開他們二人,重複剛才困擾路博文的問題。後者原本還高挑的眉毛,瞬間耷拉下來,垂頭長歎了一口氣。
原來,他的七彩祥雲花根本不能‘招蜂引蝶’,當時不過是宮人們以訛傳訛,誇大其詞後留下的版本。誰知這版本傳到了天下至主耳中,然後……他的災難就來了。
“找到那位浣衣局的宮女了嗎?”
“白羽你個笨蛋,沒找到她我能這麼斬釘截鐵嗎?明天就是中秋了,我決定如實上報,至於是死是活,隻能聽天由命了。”
我插了句嘴:“可這麼一來,有可能會連累那個宮女。”
“那、那我就把一切罪責攬下,就、說是我太想博得皇上的青睞,壓根沒有什麼所謂的宮女……死就死吧,電視上不是說了嗎,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溫馨提示,你還未滿十八。”
“閉嘴!”
我被路博文的舍生取義感動,可也不得不提醒他:
“這位康熙爺。八歲登基,十八歲智擒鼇拜,不久後將平定三藩,收複台灣。文能發展大清盛世,武能親征準噶爾,驅逐沙俄......這種並非空穴來風的事情,你認為他能信你這破綻百出的謊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