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蕊清!”
見他一副要掀翻了天的架勢,我這才解了心頭那口惡氣。
讓你詆毀我的峻茂哥哥!
“停車!來人!”
聞訊而來的侍衛紛紛圍攏過來,瞥見怒不可遏的康熙後,當即拔出佩刀,將毫無懼色的我緊緊圈住。
“將她給朕---”
“陛下,奴婢有要事求見,事關馬大人。”
白羽刻意拔高的聲音在禁衛軍身後響起,打斷康熙的命令。
一聽到馬藺如的名字,康熙強行按壓著胸腔內的怒火,聲線冷冽:“說!”
白羽從禁衛軍一側穿過,呈遞上一塊碎布,上方還泛著血紅的顏色。我愣了下,認出那是峻茂哥哥的衣物。憶起適才白羽朝我遞來的‘稍安勿躁’的眼色,姑且沉默。
“馬大人讓奴婢鬥膽詢問皇上一句,當初馬大人因救駕而獲得陛下的金口一諾,可還算數?”
康熙眉頭一蹙,從牙縫中擠出一個字:“算。”
“馬大人懇請皇上,用這一諾,抵換金蕊清不慎惹聖怒的深罪,不知可否?”
我一瞬不瞬盯著那份染著紅豔豔的血書,整個腦袋開始旋轉,好似天地發生了震裂。身體猛地下跌,好似掉進了一個深不見底的寒潭中,呼吸凝窒。
康熙愣了片刻,下彎的嘴角猛然上提,在禁衛軍錯愕又驚訝的視線中,翹起一個從未有過細長的弧度:“朕一向一諾千金。”
回到宮中已是三天後。
我照例回到了浣衣局,在水與物品的盥洗中忙碌。又是一年除夕將近,平日裏不曾光臨浣衣局的珍貴物品,例如什麼波斯絨毯、‘一樹梨花壓海棠’的簾架,衣狐貉等等,悉數都被送了過來。
“清兒,跟我來。”
白羽將我拉到一處偏僻的角落,正好處於芭蕉樹下,塞了張素箋給我,“今晚我替你守門。”
不用看,我也知道是什麼,原物塞還回在她的手中:“朝廷官員私入後宮,按律例,死罪一條。但凡有協助主犯者,輕則被逐出宮,重則被送入宗人府,處以極刑。”
但凡他想做的事情,沒有誰能夠攔得住他。白羽則不同,她絕不會讓龍照受到連累。
果不其然,白羽虛握著手中的素箋,猶豫了:“從回宮至今,你都沒提過他。清兒,是不是他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你告訴我,我讓龍照去教訓他!”
“跟誰都無關,”我俯身繼續打水,水井底下蕩漾著瀲灩的波光,映照出我神色複雜的清容,“我隻是被一些事情困擾了,給我些時間,讓我想清楚吧,”
多年的默契,讓白羽在聽到這句話後,選擇了握住我的手:“我說過,不論你遇到了什麼事情,隻要你需要擁抱,我一直都在。”
我翕了翕鼻尖,回以懷抱。
“她真的這麼說?”
龍照顯然有些吃驚,沒想到這個事事以尚峻茂為先的小姑娘,居然有一日拒絕了他的邀見,又一次刷新了他的世界觀,“這件事你怎麼看啊,馬大人?”
正在整理案件的尚峻茂疊放手中的文卷,揚聲喊了梁竹進來,不緊不慢交代著,似乎對他們的交談並不感興趣。
白羽單手托著腮,慢悠悠道了句:“本來還希冀著能看到咱們清兒力壓尚天才的畫麵,沒想到他絲毫不受影響。”
龍照揉了揉她的後腦勺,笑著分析:“沒準他表麵波瀾不驚,內心早已慌亂一片呢。”
“如何看出來的?”
“來自男人的感覺。”
“準嗎?”
“應該還行。”
......
梁竹一走,尚峻茂也當即拿起了流穗長劍,頂著獵獵風雪,雄赳赳氣昂昂出了門,驚得龍照忙撳住他的肩膀,壓低聲音提醒:“兄弟,別衝動。”
“讓開!”
“擅闖紫禁城是死罪,難道你想讓清兒也被牽連其中嗎?”
尚峻茂神色淡淡看了他一眼:“誰告訴你我要闖宮?”
話落,徑直拂開了他的手,動作利落翻身上馬。
“那你要去哪裏?”
回答他的,是噠噠作響的馬蹄聲和逐漸遠去的黑影。
雪霰子紛紛揚揚灑落,白茫茫一片,恰好與天穹中的銀白月色交相輝映。我靜靜站在廊道口,風雪拂麵而過,任由它們落在我的鬢發、肩胛和裙裾上。
金蕊清,你即將邁入二十二歲的行列了。
讓我想一想,到了這個年紀的青春洋溢的男孩女孩們,即將畢業,麵臨著巨大的社會就業壓力,有競爭,也有動力。有成功,自然也會有失敗。
在社會這個大熔爐裏,他們不斷從中融化、鍛造、磨平棱角,再融化、鍛造,接著磨平棱角......如此反複,有些人功成名就,有些人一敗塗地,還有些人選擇平庸而穩定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