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你出口的那一刻起，你就該明白，事情已經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了。”博山爐中的白霧縈繞在整個房間，也將劉桐的麵容映照得模糊不清，“與其想著如何解釋，倒不如妥善安排好自己的家人。”
為帝者，最是喜怒無常，尤為忌諱的，莫過於權臣弄權。可最後不明不白死去的，便是那些口不能遮者。
此時的劉桐，本就慘白的臉上，更是多了抹難以言喻的哀默。明珠嫌惡別過頭，示意守在門口的仆人將他抬了出去。
納蘭的病榻前，一抹纖瘦婀娜的身形靜坐其中，眼眶通紅，眸底卻染滿深情，一勺又一勺，不斷給納蘭喂食湯藥。
“沒用的。”
燭光將她的半張淚容映落我的眼底，轉而看向好似睡著了般的納蘭，眯了眯眼，沉默未語。
“你來做什麼？又想再來傷害他嗎？真是抱歉，我是不會再給你機會了。這裏不歡迎你，請你立馬離開！”
如山嶽般俊拔的長軀擋在我的身前，眉宇冷冽：“明珠大人，恕下官鬥膽，但不得不直說，你的求醫像是綁架，公主大人有大量不計較，可為何連府中的婢女，都如此蠻橫驕縱？”
“林夕，不得對公主殿下無禮！”明珠冷著一張臉，“還不趕緊拜見公主殿下！”
林夕憤憤然瞪了我一眼，旋即咬咬牙，屈膝下跪：“民女林夕，拜見公主殿下。”
“倘若適才明玉有何不當的地方，還請公主殿下大人有大量，勿與明玉計較。”
這句話還真是有意思。
若計較了，我倒是以大欺小了。若不計較，就顯得猶為可欺。
我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張與母親一般無二的麵孔，有種欲將它撕下來的衝動。她配不上這副麵孔，半點都配不上！
“掌摑！”
我一愣，對上峻茂哥哥投過來的視線，本就不悅的眸眶裏帶著為我出氣的冷冽，“口不擇言頂撞皇家，也就是不將當今聖上放在眼裏。輕者斬立決，重者株連九族。”
林夕也驚住了，沒想到尚峻茂居然敢這麼對她！裙裾被她扯破了好幾道口子，滔天的怒意如同蒸騰的沸水，正在滋滋冒著沸氣。
可為了納蘭，她忍了。
塵煙飛散，整個世界好似被冷灰色的色標塗滿。她跪在房門外，清脆的巴掌聲彌散在整個長廊。
金蕊清，如此奇恥大辱，我將終生難忘。等著吧，這個仇總有一天，是會報的！極致折磨的那種！真想看看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痛苦模樣！
爐煙被浮動的空氣割裂成無數細塊，扭曲了眼前的場景。
我收回手，瞥了眼麵色蒼白的納蘭。氣脈飛虛，經絡俱亂，脈搏似有非有。一如太皇太後當初的病症。
可救活她的，是阿茶姑父，還搭上了即將擁有人形的全部能量。然，齊憶瀟與納蘭無冤無仇，卻下得了如此狠手，不愧是齊永親手培養出來的兒子！
“清、清兒……”
昏迷中的納蘭不停地蠕動雙唇，似在呢喃著什麼。
我咬咬唇，他是我們離開這裏的密鑰，堅決不能讓他就這麼不明不白的死去。可有什麼辦法能救活他呢？什麼辦法呢？
一杯茶遞到我的唇邊，茶湯清澈，水波蕩漾出了好幾層漣漪，明晃晃倒映出了我的麵容。
有了！
“夫君，我餓了。”
為了證實它的存在性，我捂著肚子，可憐巴巴地眨著清眸，一副要虛脫的模樣。
不把他支走，無法進行接下來的實踐。
一雙如星辰般漆黑閃耀的深眸，隨同麵孔沉了幾分，視線不斷在我身上流轉，片刻後似歎了口氣，扶正我的帽簷：“想吃什麼，我去買。”
“隻要是你買的，我都喜歡。”
他深深看了我一眼，似識破了我內心深處的想法：“皇上很快就會抵達。我不在，你不要亂來。”
目送他離開，陽奉陰違的我扯下燃得通紅的蠟燭，鎏金燭台上的一抹細薄光線投射在我的臉上，好似割裂麵容的一把尖刀。
艾利克斯曾對我說過，我的血，可以滅盡萬物，亦可以解救蒼生。
刺啦——
整個鏡頭都帶著幽沉腥甜的藍血氣息。
天邊忽然乍現驚雷，獵獵寒風再次席卷，空氣中彌散著一股暗香幽淡的香氣，髣髴都在蠢蠢欲動。
我晃動著搖搖欲墜的虛軟身體，將滴在夜光瓷碗上的鮮血一股腦兒全喂進了納蘭的口中。在他飲盡的刹那，一股霸道又無形的力量不由分說將我困住，旋即扯拉進了一個天寒地凍的風雪之中。
倒地前，及時趕到的長臂將我擁入懷中，含住血流不止的手尖，歎了口氣：“不是讓你等我回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