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來了嗎?若按平日裏的時間,早該到了。”
德清擺放好碗筷,又特意給康熙專用的紫金龍碗盛了碗濃醇香厚的湯。
青芒抿了抿唇,支吾著:“陛下......來不了了。”
“沒關係,我們送去禦書房吧。陛下連日來都在為國事而操勞,殫精竭慮的。”
“陛下也不在禦書房......”
德清這才將頭抬起,捂著差不多八個月大的肚子,從青芒眼中猜到了個大概:“陛下去了哪一個嬪妃處?”
“榮嬪娘娘。”
怎麼會是她?桌上的紫金龍碗瞬間被打翻,大半碗都灑在她的清荷緞繡便袍上。
“小主---”
德清淡如無波的理智在一刹那間崩盤,指甲因盛怒而嵌進了青芒的手臂中:“告訴我!”
“是......是因為清羽公主......”
“她不是被關在清羽宮中,誰也不準探望嗎?”
青芒被她陰鷙又森寒的眼神所嚇,哆嗦著將聽到的傳言事無巨細交代。
“你去查一查,”德清深吸一口氣,闔上眸,“這個清羽公主跟榮嬪,究竟是什麼關係?”
她有一種預感,此人應該不簡單!
自榮嬪從傷寒中撿回一條命,與陛下的情義就越來越淡。加之連番選秀,後宮出類拔萃的女子也層出不窮,陛下恩澤不斷,想必早已將她拋擲腦後。
可偏偏她的孩子一到清羽宮,就立馬分走了她的寵愛!
手掌不斷摩挲狀如鐵鍋的腹部,團緊!
夕陽已呈西下,耀眼的霞光緩緩褪出了地平線。四周的光線逐漸黯了下去,徒留一抹陰沉的光線打在永和宮的窗欞上,恰好映照出德清冷淡的眼角。霍然一個睜眸,潛藏在裏頭的陰翳緩緩湧動,如刀子般淩冽的眼鋒髣髴能將整個世界給凍成冰淩。
一轉眼,又是一年一度的中秋佳節,人月兩團圓。我站在窗欞處,凝眸遠眺那繁星點點映襯下的一輪圓月。
柔荑下意識輕柔撫摸著微微隆起的小腹,唇眼裏染滿笑意。今年,峻茂哥哥雖然缺席了,可卻多了這麼一個小寶貝。
突然好想看一看,當他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位親人時的是什麼模樣。
圓桌上擺滿了月餅,我信手拿起一塊五仁月餅,咬了口,有些想笑。習慣真是一件特別可怕的事情,每念流浪舅舅都會自己來做月餅,還不許我們吃外頭的月餅。而他的技術又是那麼的……一言難盡,所以我們每年吃到的月餅都是焦乎乎的。
起初真的很嫌棄,可慢慢地,吃多了就會形成一種固定的思維,一種叫做‘家的味道’的固定思維。
這個五仁月餅做得很好,甚至比舅舅做的好吃,可卻嚐不出半點家的味道。
“寶寶你知道嘛,其實你爸爸一點都不喜歡五仁月餅,可每次舅舅做好後,他都是第一個試吃的……”
拿舅舅的老話說,你不當小白鼠,難道舍得讓清兒來?
現在細想一下,舅舅簡直將自己兒子的軟肋拿捏得恰到好處。每次要他做什麼,隻需要將我和其他東西放在一起做選擇,峻茂哥哥總是輸的那一方。
“你爸爸還是個極其傲嬌又悶騷的男人,什麼話都藏在心裏麵,隻會用行動表示。有時候過分了,還會將我氣哭。”
一盤五仁月餅就這麼落了肚,可卻絲毫無法填補內心深處的悵惘與惦念。
“明明自己是個夜盲,每次都要把所有的燭光都滅了,讓我安心睡覺。”
“還有那次的校運會,我被撞傷了,他可著急了,連比賽都沒參加就帶我去校醫室。”實際上是她死纏爛打加哭鬧不止,他才勉為其難答應背她去校醫室,“那個女校醫可漂亮了,我起初很喜歡她,可慢慢回過神來,發現她更喜歡跟你那個到處拈花惹草的爸爸交談。我一氣,又扭傷了……”
他呢,依舊什麼話也沒說,就背著我回家。
可我哪裏還肯?
委屈巴巴垂著腦袋,拂開他的手下床。
“又在鬧什麼?”
對於一個早已將心上人的情緒摸得一清二楚的人來說,此刻的語氣是極其不耐煩的。
換作以前,我肯定不敢跟他頂嘴。可今天的腦袋像是被驢踢了,劍拔弩張:“反正我在鬧什麼你也不會關心,幹嘛還多此一舉來問?”
他顯然也被我這一吼給驚到了,蹙眉不知在想什麼。
我一瘸一拐走了兩步,邊走邊抹眼淚,自以為是道:“反正我知道這輩子不可能成為你的軟肋,你要是有了喜歡的人就去追。大不了你們在一起之後我選擇出國,一輩子不回來。”
對於‘隨便找個人嫁了’這種氣話,我實在說不出口。艾利克斯跟我說過,玄冥族的人,一旦認定一個人,就是永生永世。
喜歡一個人,就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又是一盤五仁下肚,回憶的淚水在眸眶裏打轉:“寶寶你一定也很替媽媽生氣對不對?可如果媽媽沒被哄好,也就沒有你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