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年的陽春三月,我發動了。
當時萬物複蘇,春意也正濃,我正在貪玩著要嚐試著摘下一朵櫻花別再鬢角處。可就在我臭美的刹那,腹部一陣抽疼。
陪在我身邊的是小毓,這是她人生中第一次見紅,卻冷靜得如同擁有多年助產經驗的產科大夫:“夫人,深呼吸,先別著急,我已經讓路博文去找大人回來了,穩婆就在隔壁,很快就到。”
後來我才知道,小毓有段時間因為太過於擔心我,時常做噩夢,後來強迫自己不斷去請教京城內的穩婆和大夫。問得多了,別人還險些將她當做神經病。
“寶貝,我來了---”
手忙腳亂的白羽跑了進來,見我疼得渾身顫栗,急得眼淚都快要出來了。
“白小姐,除了大人,您是夫人最親近的人。現在夫人已經疼昏了過去,你可千萬不能慌亂啊!”
一番話,像一根綿針,刺進了白羽的心髒。入目可見四周一片淩亂而嘈雜,小毓說得對,越是這樣,她越不能慌亂。這個朝代的醫療技術沒有那麼先進,那麼最需要靠的,便是穩婆的技術和產婦的毅力。
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一切就變得清晰了。
“你們,把門闔緊了,不許一絲風透進來。”
“你們,讓廚房隨時燒好水,每倒掉一盆就送兩盆進來。”
“還有你們,隻要公主殿下安全誕下麟兒,母子平安,重重有賞!”
再次被疼醒,我咬著牙根從混沌的思緒中睜開眼眸,視線一片昏暗,已經天黑了嗎?
所以,我是生了整整一天嗎?
“清兒,別怕,我在這兒。”
低沉的嗓音,讓我覺得那些苦受得很值得。可還是忍不住,想要跟他說話:“好疼......好像被人淩遲了一樣......”
沒說兩句話,就痛得喊出聲。
他二話沒說,擼起袖子就讓我咬住:“好,那就讓我們一起被淩遲。”
想笑,卻又被陣疼給蓋過去了。
有了他在,白羽也不斷在鼓勵我,四周圍的人全都在屏息以待。我深吸一口氣,恍惚中,好似看到了母親的笑容:寶寶,你快看,你是在萬眾期待中出生的呢!
一聲清脆的啼哭,將這個凝重的房間僵滯了片刻,瞬間笑聲不斷:“生了生了,是個有福氣的女娃娃。”
穩婆脆利剪斷臍帶,小心翼翼替女嬰清洗趕緊,火速用絲滑的布帛她瀟瀟的身子包裹在懷中,遞給孩子的父親:“都說孩子對出生時第一個抱她的親人有著天生的依賴,大人,您試一試。”
他隻掃了眼,便一心照看累得虛軟無力的妻子,語氣淡淡:“放在一邊。”
這話說得,好似將什麼不重要的物品隨意擺放般。不是說女兒是父親前世的情人嗎,怎麼這位父親的表現如此冷淡。
當白羽將他淡漠口吻學得惟妙惟肖時,真是笑得我合不攏嘴。可我明白,於他而言,因為她是從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他愛屋及烏,能給個眼神就已經很不錯了。
“對了,”白羽深思熟慮許久,坦言道,“這兩年,邊塞的勢力開始壯大,還蠢蠢欲動,不斷突襲邊境。康熙決定禦駕親征,納蘭容若作為一等侍衛,也隨扈去了邊塞。”
彼時,我的懷中抱著才呱呱墜地的女兒,一雙如黑曜石般的眼眸緊緊盯著我,一眨不眨。
自從齊憶瀟和明玉走了之後,我們過上了一段舒心又快樂的時光。
“這是納蘭容若臨走前,讓我交給你的。”
話落,一封字跡清雋的信放在了我的手上。
不過是幾片紙的薄度,卻讓我感覺重如千斤:“他......還說了什麼?”
“沒有了。”
從晨光悠悠到暮色四合,光線逐漸由暈白轉為暗紅,那封信被我擺放在匣奩上,未曾動過。
喂完女兒時,已過了辰時,可峻茂哥哥還沒有回來,而一般這個時候,女兒也該休息了,可就是一直在哭鬧著,不肯闔眸。
心頭被女兒這麼一擾,忍不住驚慌起來。
轟隆!
毫無預兆的傾盆大雨猛然落下,好似蓄謀了許久般,不斷砸落在整個黑霧蒙蒙的京城。
又是一道狠厲的驚雷劈下,庭院裏的樹梢髣髴被摧枯拉朽的狂風席卷了個遍,心慌得不行:“芮芮,小毓,你們去門口看看大人有沒有回來。”
她們二人一離開,我一邊哄著女兒,一邊焦灼不已的等待著。
未闔緊的窗欞卷進來一股風,夾帶著雨水,打濕了演變的窗紗和地毯,連同匣奩上的信封卷到了我的腳邊。
視線驀然一暗,整個房內的光線被吹滅了。
我心頭一顫,感覺整個身體髣髴被人操控了般,驅使著撿起地上的信封。不論我如何掙紮,都擺脫不了這如陰鷙般的束縛。
“如果還想要你女兒的命,最好不要反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