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峻茂會靈術,武功又高強,怎麼會被奴役驅使,甚至還丟了命呢?”
“這個就要問那支被鍛造出來的琉璃短箭了!”
“這與那琉璃短箭有何關係?”
房老頭大步離去,聲線回蕩在整個山口:“成了精的琉璃短箭,怎麼會跟它沒有關係?”
來來往往的長街上,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恰好駛過一輛馬車。
“公子,這裏便是咱們蜀地的活神仙住處。”
裏頭的人半晌沒動靜,正欲交談作罷,就聽到一溫潤如玉的聲音:“為何喚他們為活神仙?”
車夫一聽,直爽的性子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公子是外鄉人,自然不知蜀地的遭遇。也無妨,就讓我這個本地人同公子說道說道。半年多前,蜀地遭遇了有史以來最大的天災——地動!恰逢大理寺的馬大人在此捉拿凶手……”
地動一來,房屋盡毀,骨肉分離,家破人亡,短短幾個時辰,蜀地的百姓無家可歸。親眼目睹這一切的馬大人,不僅第一時間與當地的知府鄉紳會麵,在朝廷撥款前又一己之力解決百姓們的衣食住行等問題。
而公主殿下,在瘟疫橫行之時,不但無懼無畏,還時常遊走於百姓間,毫無公主的架子,認真替他們醫治。
“曾讓我們聞風喪膽的瘟疫,此時卻如蚊子叮咬了般,無需懼怕……”
囉嗦了大半晌,裏頭倒是沒怎麼出聲,車夫這才反應過來,忙不迭發問:“公子,您可要進府拜訪?”
安靜如水的門庭,垂掛兩隻狀如白兔的雪紗燈籠,輕風拂過,驀地晃蕩開來,像極了她的性格。
有人已將她寵上天,他又何必多此一舉來添堵?
納蘭靜靜放下車簾:“蜀地遭逢此難,不知那幽靜的園林可還在?”
“有的有的,馬大人說了,人生在世,切不可忘本。園林是前人留下的珍寶,理應加以護衛……”
清風舒暢,撩起他的月白長袍。
行走於寂靜的園林之中,毫無絲竹管弦之喧鬧。倒是途徑不少籬笆,曲徑通幽。彎彎曲曲圍攏著這一別具心裁的房屋構建,像極了山中人家。
性之所至,下意識吟誦了一首《風流子》。‘啪嗒’,裏頭忽然傳來棋子落盤的聲響。
他尋聲走去,碧綠的窗紗隨風擺動,一股熱流從腳底湧上心口:“小構園林寂不嘩,疏籬曲徑仿山家。晝長吟罷風流子,忽聽楸枰響碧紗。”
“好一句‘忽聽楸枰響碧紗’。”
拊掌聲響起,竟與碧紗的浮動相得益彰,納蘭躬身行禮:“不請自入,還請先生勿怪。”
“無妨。”
那人一襲玄袍紫衣,眉峰含笑,姿態慵懶,卻隱隱透著一股隱士的豁達與通透。
沒等他思考完,那人笑著開口邀請:“要不要來一盤?”
“卻之不恭。”
數局下來,他輸得極其慘淡:“心服口服。”
“心不在焉,自然滿盤皆輸。”
那人漫不經心點了一句,生生壓住了納蘭欲離開的念頭,“為情所困,為業而擾。”
納蘭默然片刻,隻淡淡一笑:“先生是否對任何人都如此猜測?若真是這樣,今日恐怕就要……”
那人忽而打斷他:“納蘭容若,你天性純善,熱愛自由。可偏偏命運給予你的,是無法掙脫的枷鎖。你嚐試過反抗,卻發現有人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你懼了,便一朝萎靡,沿著他人為你鋪好的路,一步步走到了今天!”
“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打算接下來怎麼做?”
碧紗再次揚起,漫天的煙霞似夢似幻,落在柔和的輪廓上,一時辨不清他的清容。
那人忽然起身,推開窗欞,用一短棍撐起,摩挲著下巴思考:“這園林是否太過於單調,理應添置些許陪襯物了。”
心頭髣髴被紮了一下,納蘭掩著胸口,帶著難以言喻的慌亂。
一凝玉瓷杯遞到他的眼前,煙霞迷蒙中,模糊了他的模樣:“若不嫌棄,可嚐一嚐。”
酒香濃鬱,入口卻辛辣嗆鼻,濃烈灼灼,髣髴誤喝了人世間最難以下咽的液體。
視線將光和影交疊,天地開始旋轉。昏迷前,他終於看清那人的真實模樣:“納蘭,我就是你,你就是我。心中的魔障一日不除,便一日被困囿其中,再也無法掙脫!”
近來幾日,身體感覺有些疲倦,做什麼事都有些力不從心。
“怎麼了,一整日心不在焉的?”
高太醫從病人體內抓出一隻蠕動的小蟲,黏膩的液體沿著它的身體掉落,胃部一陣翻滾,我忙掩著唇,跑到屋外,嘔吐不止。
這敏感的反應,對我來說並不陌生。下意識撫上腹部,眸光柔和中,輕柔摩挲著。
一道黑影從我餘光中閃過:“誰?”
聞聲而來的高太醫掌中還握著一把血淋淋的刀,腥味濃重:“我去看看,你在這裏千萬不要亂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