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花一分錢便看了一出好戲，暗搓搓給康熙爺鼓掌撒花。難怪峻茂哥哥猜到我要教訓博卡拉氏卻並未阻止，原來是這位康熙爺想借此發揮，將他們夫妻所做的一切掀蓋而起。
“傳朕旨意，隆力奇夫婦二人枉顧律法，私自賣官鬻爵，賄賂成風，朕痛心疾首之，業已鑄成大錯。今雖不舍，割臂如刀刮。然，朕秉持天下法度，必得以身作則。故，特賜他們二人……斬立決！以儆效尤，以正法紀！”
“清兒？”
從恍惚中醒神，聽見峻茂哥哥喊我，便應了聲：“怎、怎麼了？”
“不舒服嗎？”
對上一雙關切的深瞳，我虛提了下唇角，剛搖頭，就瞥見康熙擺出一副欲宣太醫的架勢。這才反應過來，自己還在皇宮之中：“我沒事，隻是有些餓了。”
“正好！”康熙重新落座，輕柔撫上腰間垂掛的香囊，“太皇太後身體不適，朕也沒有心情去應付外頭那些大臣與家眷。傳朕旨意，今日既然是除夕團圓之日，理應闔家團圓。朕深感之，特按級封賞，助早早回家吃個熱乎乎的團圓飯。”
正當我迫不及待想要開溜，身旁的丈夫被某位康熙爺喊住：“馬愛卿成為皇家成員多年，卻隻有寥寥數次以朕妹夫的身份入宮。今日既然有機會，不如開懷暢飲一番，也好讓朕看看你對朕皇妹的決心！”
我：“……”
峻茂哥哥一向不理會他人的挑釁，可這位康熙爺居然三句不離‘朕的皇妹’，這不就是堂而皇之的激將法嗎？
被忽略多時的佟佳氏早已嗅出不對勁，卻還是不動聲色的盡地主之誼：“臣妾這就吩咐禦膳房，準備幾樣大家愛吃的……”
“顧問行，端上來吧！”
康熙話落，跟在顧問行身後的幾個宮女呈上幾盤精雕細琢的瓷玉碟子。
“鴛鴦蝴蝶五胗燴，鮮蝦蒜蓉炒粉絲，絲瓜海帶悶排骨，冬瓜豬肉鮮香湯，再配上宮廷八寶豆子飯，三菜一湯一飯，請陛下，娘娘，公主，駙馬慢用。”
我蹙眉不語，這不就是我前些時日在貔貅樓點的幾份餐食嗎？由於小白的緣故，我並未讓掌櫃將鴿子肉放入五胗燴中，而是另取用魚肉代替。
看到被燴得熟透入味的鮮亮鴿子肉，我掩著唇，口中隻有不斷上湧的反胃。這位康熙爺今日到底是想怎樣？
“朕聽說一向喜好清淡的皇妹突然去了貔貅樓，還點了這麼多份美味佳肴，一時好奇，便也讓宮內的禦廚做了些。皇妹可嚐一嚐，倘若不好吃便重新再做。”
說得好聽是重做，可哪裏知道一份菜要做得別有滋味，也是需要耗費大量心神的。
還有，他這句話似在暗示，我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範圍之內？可他憑什麼要派人監視我！
氣上心頭，腰後忽然多了條長臂，箍緊我欲發飆的腰際。另外一隻手持著象牙箸，將我碗碟中的油膩膩的排骨夾走，卻多了份冬瓜湯：“多謝皇上關心，清兒一向口味多變，著實難為家中廚師了。”
一提起這茬，我忍不住問他：“這段時間家中廚師有事，不都是你來掌勺嗎？”
他抿唇輕笑，久違的低沉尾音昭示著舒暢的情緒。
“那你以後多做些酸辣之類的菜，我想吃。”
“好。”
“偶爾也可以加些清淡一點的，但是不問太多。”
“好。”
“還有……”
二人的互動落入康熙眼中，攥在指腹上的象牙箸逐漸扭曲。
“陛下，這道鴛鴦蝴蝶五胗燴著實不錯，您可以嚐一嚐。”
看破未說破的佟佳氏將一塊鴿子肉遞到康熙的金龍鑲鯉魚的碗中，朝他體貼一笑。
康熙斂眸，夾起那塊香噴噴的鴿子肉，一滴鮮亮的汁水從肉上滑落。氤氳之中，無數的情緒堆積成山，悉數雜糅在一起，味同嚼蠟。
“皇、皇上……不好了……出出出大事了……”
一渾身染滿鮮血的太監摔了進來，氣若遊絲指了指風雲變幻的天空，身體一個抽搐，倒地而亡。
滾滾濃霧好似從天的盡頭翻湧過來，將天穹染得烏漆墨黑。狂風怒卷著長杆上的旗幟，樹丫經受不住如此大的衝擊力，紛紛斷裂。
一股濃重的血腥味撲麵而來，目之所及之處，皆是慘遭殺害的屍體。整個紫禁城，竟在我們無知無識中被血洗了一番。
“金蕊清，我說過，隻要我活著一天，就堅決不會讓你們好過！”
黑濃得不像話的霧靄深處轟然炸裂，擠出明玉那張扭曲的麵孔，不，還有另外一個人！
霧靄被一狀如白骨爪的手掌撕成碎片，湧出一個陰鷙滲人的腦袋：“這種好事，怎麼會少得了我呢？對吧，即將繼位的異女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