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瓷小碗裏盛的一碗粳米粥,微微泛有綠色,配的小菜是一碗豆腐渣,看似簡單的豆腐渣是用陳了三年的火腿油炒的,旁邊還放了一碟糟的鴨舌,杜太太的筷子卻隻夾了一點豆腐渣,喝了一口粥就吩咐人撤下去。
旁邊伺候的吳媽已經端了茶上來:“太太,昨日老王家有事,趕不上伺候早飯,這早飯是他徒弟做的,想是不中太太的意?”杜太什麼都沒說,隻是接過茶,也沒喝,手拿起茶蓋在上麵劃了劃,似不經意的問:“老爺今兒該到家了吧?”
老爺?吳媽小心的在心裏想著話:“老爺昨兒離得莊子,下半響該到了,”說著,吳媽看一眼杜太太,見她臉色沒變,又加了一句:“那個人,可怎麼處?”怎麼處?杜太太的手在茶碗上輕輕點了點,老爺也著實糊塗,這樣大的事情也不和自己商量一下,一句對杜家有大功,就把她許給桐兒,難道不知道桐兒是杜家長子,日後杜家的頂梁柱?
他的妻子,自然要挑選能撐的住的,而不是一個灶下婢,這不是給自己找麻煩嗎?杜太太的唇抿了抿,依舊沒說話,吳媽低著頭,肚裏在思量,人到了,那些東西也該預備起來,不然住哪裏去?
杜太太把茶碗放下:“好了,再怎麼說,她也是你老爺親口許下的,在莊上辦了喜事的大奶奶,該怎麼處,難道還要我教你?”
吳媽越發恭敬的連稱兩聲是,剛要退出去又道:“那大爺的屋子和屋裏的人?”杜太太看她一眼,隻是不說話,吳媽急忙閉口出去,外麵等候著的管家娘子們,見她出來,這才進去回話。
許是早飯沒好好的吃,中午時候杜太太用的不少,這事既是老爺定下的,當日也說過,怕遲了就會有人論尊卑,講良賤,連夜成禮,成禮後方才遣人來回了自己,就算再心焦,難道還能把人休出杜家?給別人家看笑話,少不得自己多勞累些,把這媳婦好好調 教出來,也別讓杜家的名聲倒了。
主意雖定了,杜太太還是覺得頭有些疼,用手捏了捏額頭,身邊的丫鬟秋紅忙上前給她捏著額頭:“太太想是今日起的早些?”
秋紅的手勢不輕不重,杜太太覺得舒服些許,吳媽悄無聲息的進來:“太太,已經挑了兩個丫鬟,太太瞧瞧。”
說著往旁邊走了一步,身後跟著的兩個丫鬟跪了下去,一個十三四,一個十一二,瞧著也還機靈,杜太太看了她們一眼,點一點頭,示意她們起來,對旁邊的吳媽道:“就她們了。”
吳媽帶著人下去,秋紅給杜太太捶著肩,笑著道:“恭喜太太,家裏可許久沒辦喜事了。”杜太太閉了眼享受著秋紅的伺候,喜事,的確是喜事,可是這日後的日子怎麼過?
不過老爺沒這麼糊塗,他能看上眼的,再怎麼樣也不會是那種粗笨的,調 教起來,想來也不會很難。
杜太太打個哈欠,秋紅忙道:“太太可要躺一躺?”杜太太點頭,秋紅帶著小丫鬟伺候她躺下來,看著杜太太閉上眼睛,秋紅命小丫鬟拿美人拳給杜太太捶著腿,自己趁空回房歇一歇。
秋紅剛走出房門,就見吳媽過來,秋紅忙站定:“吳媽媽好,太太剛躺下,媽媽還是等等再進去。”吳媽停了腳步,笑著道:“秋紅,你服侍太太那麼多年,越來越精心了。”
秋紅笑一笑:“全仗當日媽媽的教導。”吳媽看了秋紅一眼,鵝蛋臉,一雙水汪汪的杏眼,高高的鼻子,不由歎了口氣:“當年你初進這裏時,還是個黃瘦丫頭,這麼幾年,出落成這樣了,該求太太個恩典,尋門好親事才是。”
聽到提起親事,秋紅的臉微紅一紅,低頭不說話,吳媽瞧了瞧周圍,拉著秋紅的手到了個拐角處:“別怪媽媽沒提醒你,杜家家訓,男子三十無子方可納妾,大爺今年才十七。”
秋紅的心事被說破,眼圈頓時紅了,吳媽再仔細看了看她,玫紅掐牙背心,腰間鬆鬆係了鬆花汗巾,白綾的裙,越發顯得腰隻一把,雖眼圈紅了,也是個落落大方的姑娘,拍了拍她手道:“太太是個善心人,等我好好給你琢磨,尋們好親事,不勝了在這服侍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