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洛言醒來之時,已是深夜。他昏迷幾日,滴水未進;此時醒來實在是口渴得緊,偏又出不了聲,隻得自己勉力探身,想取床側案頭上的茶水。
他方動了一動,帳外就有人匆匆走了進來:“莫將軍,你躺著便可,需要什麼隻管說一聲便是了。”
來人正是幾日未回宮的淚殤。莫洛言那日中毒箭後,硬咬著牙強撐著,一回到營裏就全沒了知覺,也根本不知道竟是淚殤在替他療傷;因而此刻突然看見淚殤,不由有些怔然。
淚殤歇了一宿,顯然精神好些了;見莫洛言似是要探身去取茶水的樣子,就端著藥上前去,輕聲道:“先喝藥吧。”
莫洛言接過藥,雖然心裏有些疑惑,但還是明白如今不必急著問個究竟,因而隻是抬腕一口氣喝下了那藥。
藥自是極苦的,可是莫洛言喝完,卻隻覺得一股暖意湧動。許久以前,又或是不久之前,她也是這樣為自己療傷煎藥的......
隻是如今...他卻再不能肆無忌憚地看著她,更不能...與她肆意閑談!一句君臣有別,便已是天壤!
“那你先好好歇著,我把碗收拾了,一會再來替你換藥。”淚殤說完轉身,莫洛言卻隻看著她的背影,嘴唇微動,卻終是什麼也沒有說。
莫洛言神遊之時,淚殤已走出主營,望著眼前蒼茫蕭條的景象,憶起那日單子均最後離去時的那個眼神,心不由得又是一顫,頓覺手腳冰冷......
那日——
“你確定你仍要留在這裏,不回宮?”單子均眼眸冷凝,極快地掠過一絲痛楚,卻很快掩飾過去。
淚殤從說出還要留在軍營幾日的話之後,心裏便一直忐忑心驚,不知為何,就是不敢抬頭看他;卻不知她這般模樣看在單子均眼裏,全是心虛。
原來...原來她竟在意洛言至此!
單子均袖擺下的手捏得青筋暴起,不住顫抖;麵上卻仍是冷冷淡淡,仿若毫不在意。
“你可知道如此會有何後果?”
淚殤埋首不答話,單子均隻看得到她抿緊的唇,好似帶著無聲的倔強。他漸漸心涼了。
“好!”苦苦忍耐,隻吐出這一字;便再沒了力氣。單子均再看了她一眼,逼著自己莫再回頭,決然離去。
卻沒有注意到,淚殤在他說出“好”那一字之時,頓時臉上血色盡褪,身子恍若斷線紙鳶,劇烈地搖晃了下;若不是身邊有茶幾,她恐怕根本站不住。
那個“好”字,帶著多少決絕,她怎會聽不出來?可是淚殤她偏偏倔著那口氣,不肯先示軟;所以單子均是打算...放棄,不再理會她了麼?
可這,不就是自己要的?她有意借著莫將軍受傷之事,躲開他的禁錮,逃離那個地方;甚至有意激怒他,不就是為了讓他徹底放開自己嗎?
可為何...心會那麼痛?
北風呼嘯而來,天陰沉沉的;淚殤抬眼看了看天,好像...要下雪了呐......
單子均站在鏤空雕欄窗前,眼底一片暗沉。
“主子,淚殤姑娘已有破月保護,定然萬無一失;隻是......”身後跪著的黑影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