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嬪紛紛起身，行禮請安間，西周的靖宣帝——嬴天燁身著明黃九龍錦袍從殿外邁步進殿。
從這一天開始，直至若幹年後，這抹明黃成了我記憶中最濃重的色彩，那般濃鬱鮮明，無法揮散，一如他身上的龍涎香。
這，是我和他第一次見麵，甚至可以稱為尷尬的見麵。
映入他眼中的我，定是滑稽可笑的，臉上那朵不合時宜的花，讓他墨黑如宸星般的眸裏，微蘊了一絲淺淺的笑意，再看時，那抹笑意已變成清冷。
“嬪妾安陵宸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滯了一滯，我方低下頭，按禮參拜。
“安陵，安陵……”他低聲疊念著。
“宸才人的臉上是怎麼回事？”清亮甜糯聲音傳來。
“瀾妹妹，是天灝的無心之為。”婧瑤皇後替我解圍，“宸妹妹快下去清理吧。”
天燁淡淡揮一下盤龍紋袖，隻示意我下去。
贏天燁，是當今西周、北溟、東歧、南越四國鼎立的天下中，實力不容小覷的西周的帝君，自其即位來，便頻頻加強軍事，意欲一統天下。
但，就是這樣一位帝王，剛剛的驚鴻一瞥中，我隻看到他眼底的清冷，這縷哀愁縱那般的淡，如他極淡的語聲一樣，可，終是讓人無法忽略。
再入殿，宴席已開，我從一側默然入內，本不願被人注意，可，還是被一人瞧到。
天灝拿著一個雞腿正啃，見我進來，旁若無人，樂顛顛衝過來，嚷道:
“姐姐來了，快，和我一起坐。”
那油亮亮的手又朝我拉來，我躲不是，不躲亦不是。
周圍眾妃因天燁在，均是沉默。而天燁隻凝神於身邊賢妃沈水瀾的低語。
太後斜睨著此景，也不作聲，眼見身上又要染上某些圖案，忽聽一女子脆聲喊：
“皇弟，莫不是不要你琬兒姐姐了？”
“琬兒姐姐！”天灝立即轉移目標，雞腿一扔，兩手一張，一個熊抱便衝來人撲去。
那女子翠綠小錦襖上立時印上一對五爪紋印，她卻不惱，把天灝一攬，巧笑倩兮地對我道：
“我這皇弟天生性情不羈，嫂嫂可別見怪才好。嫂嫂是新進宮的吧，以後叫我琬兒好了。”
“琬兒？”
“宸妹妹，這是淳佳太妃的芙萼公主菁琬，琬兒，這位是宸才人。”婧瑤皇後走到我身旁，接著道：“宸妹妹快入席吧。”
說罷，引我至原位坐下，天灝一臉不情願，還是被芙萼公主拖著坐到右麵的側桌。
桌上珍饈佳肴琳琅滿目，滿桌的嬪妃，礙著太後和皇上，卻甚少動筷。
賢妃明眸微轉，朝我笑道：
“細細看去，宸妹妹與滺姐姐倒似有幾分相似，皇上，您說是也不是？”
我心裏一驚，頓覺天燁犀利的眸光向我望來，眸光裏夾著冰冷與不屑，語氣雖淡卻冷漠至極地道：
“滺兒仙姿豈是他人可比擬的，瀾兒，你此言太過了。”
賢妃未料天燁在眾妃麵前會如此數落於她，一張粉臉泛紅又轉白，囁嚅：
“臣妾知錯了。”
“皇上用完膳，今晚就不要獨自歇於昭陽宮吧。”太後悠然啟唇，“今兒個是中秋，按理該是瑤兒伴駕了。”
“母後，臣妾今日不便——”婧瑤麵色微紅，右手小指處赫然戴著一枚金尾戒。
這枚尾戒，吟芩曾對我說過，倘若每月天癸至時，除去敬事房登記外，另要在小指處戴一枚尾戒。
太後見此，自然明白：
“傳李德海。”
李德海是敬事房掌事太監，此刻，他端來一放了十幾塊牌子的銀盤，恭敬地走到天燁跟前。
天燁默然，倒是婧瑤皇後近身輕輕道：
“皇上，宸妹妹進宮已有半月，不如讓她今晚伴駕？”
聞言，太後不語，隻拿餘光睨著天燁，我心裏卻一沉，今日這番打扮，隻為不違父命又安穩於宮中，可，若被翻牌——
思忖間，天燁已冷冷地把一塊牌子翻下。
“奴才恭喜宸才人！”李德海尖聲道。
我的思緒瞬時凝滯。
但，如今的我，又能如何？
這一切的一切，避不得，更不容我拒絕，我猶如一個木偶娃娃般，被肆意擺布著，不能擁有任何的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