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緒遊離著,過了漫長的一段時間,漫長到,當我醒來時,竟不辨身在何處,但眼前的漆黑卻再次讓過往一幕幕浮現出來,我還在這宮城內。
“主子,您總算醒了。”菱紅的聲音傳來。
“我睡了多久?”我能聽到自己的聲音十分虛弱。
“您都昏迷了十天了,皇上派了幾撥太醫,您再不醒來,太醫都要被處置了。”
“扶我起來,吟芩呢?”
菱紅扶我坐起,拿軟墊靠在我身後,卻遲遲不應我的話,雖眼前一片黑暗,我能清晰地覺到她的猶豫,不由聲音稍大地問:
“吟芩呢?!”
“稟主子,吟姐姐她……”菱紅支吾著,終是說道:“您被皇上送回後,吟姐姐就不見回來,婉綠去打聽,說因著那晚的事,吟芩被遣去暴室了。”
“暴室?!”
我震驚失色,那本是懲罰犯事宮人的地方,每日勞作之苦,絕不是吟芩這弱女子所能撐住,何況,已過了十天!
“替我梳洗,我要去見皇上!”我急急下床,虧得菱紅扶著,不然定要踩空。
“主子,您別去了,去了都沒用。”菱紅扶著我,半步不肯挪。“這幾天,皇上雖然每日都來看主子,但奴婢看得出皇上的盛怒一直是隱忍著。主子何必為了吟姐姐再去觸犯天顏呢?賢妃娘娘都被太後下令禁足,晴萱都自盡了!”
我聽著菱紅緩緩道來,眉尖不禁微顰。
原來那日英華大殿走水後,吟芩即以失職之罪被天燁罰去暴室。太監在清理現場時,發現有一沾著斑斑血跡的木棍,棍底赫然印著“青衿”二字。而走水時,賢妃恰又在偏殿,更令人起疑。太後震怒,遂命把賢妃禁足,責令宗正寺審問晴萱,晴萱熬不過刑罰,當晚竟在牢中自盡。
話語說完,菱紅再要勸我什麼,卻突然停了口,喚道:
“佾姐姐!”
不知何時,昭陽宮的掌事宮女佾痕來了殿內。
隨著這一喚,佾痕的腳步聲漸近,行至我麵前,聽得她衣裙微動,似是行禮:
“佾痕給宸主子請安。”
我免她的禮,菱紅複扶我在床沿坐下。
“宸主子,佾痕奉皇上之命,帶昭陽宮宮女萱瀅來侍候主子。”
簡單的兩句話,我當然明白天燁的意思,是不讓吟芩回來了。
“我想見皇上,煩請代為稟告。”
聞言,菱紅扶我的手不禁微顫。
“宸主子,請好好調養身子,皇上這幾日忙於國事,怕是不能過來了。”說畢,佾痕卻視若未聞,隻對邊上另一女子吩咐:
“萱瀅,好好侍奉主子,若有閃失,你也看到吟芩的處置。”
“奴婢遵命,定竭力侍奉好主子。”
“主子,佾痕告退,稍後太醫會過來給主子複診。”
我自知再對佾痕說什麼,都是無用,隻待她離開後,決然道:
“扶我去暴室!”
“主子,您這般身子,怎能勞頓去那個地方!”菱紅勸道。
“我再說一次,扶我去暴室!”
天燁遣來的萱瀅就在此,但,我仍決意要去探望吟芩。即便天燁再次遷怒於我,這不是我所能顧及的。
縱然吟芩是太後派來伺候的宮女,但,每次在吟芩的眼中,我能讀到關切和真誠,在這虛偽的宮城中,是比任何都珍貴的,她沒有負我,我又豈能負她?
哪怕我人微言輕,能做的,僅是一次探望。
一雙手堅定地扶住我,萱瀅的聲音再次響起:
“就讓奴婢陪主子去暴室吧。”
指尖觸到她的衣襟,是上好的徽貢緞,綿軟的質地,柔柔地漾過我的指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