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後的日子,緩緩地流逝,天燁臨行前,將國政交於丞相和攝政王,鎬京的禁軍則全由天灝統率。
潼水和漠北,西周各派出三十餘萬將士,此時太尉手中,可供調遣的軍隊,不足二十萬。
天燁隨身帶的內侍是小允子,宮女則是佾痕,順公公並未隨軍,想是天燁還是放心不下,才命他照料於我。
漠北每隔一日,都有快騎將軍情傳來,和北溟一戰,打得極為艱苦,兩軍死傷亦十分慘重。
潼水,平川的戰役也陷入白熱化的僵持階段,畢竟哥哥同兩位將軍曾共事,彼此知己知彼,一時間,也分不出伯仲。
但,這一切,或許,真的冥冥中,上蒼早有注定,當無法預料的天災來臨前時,人往往是渺小到微不足道,甚至無力抵抗的。
靖宣十五年三月十八,清晨。
我正與順公公在昭陽宮的亭台中,就著初春的桃蕊芬芳,閑敘著宮中的舊事,宮中有內侍慌張地急奔進來。
“小桂子,你今天咋這麼驚慌失措,還是當這宮內沒主子,越發沒規矩了?”順公公不悅地看著這名內侍。
“順公公——漠北——漠北——八——八百裏快報!”他結巴著,神情中滿是懼恐。
我眉尖微顰,遠出,幾點嫩紅的桃蕊迎風微微綻出旖旎,這樣靜好的時光,為何,我會覺得心裏,越來越不安呢?
“連話都說不清了,要舌頭何用?”順公公苛責地訓斥。
小桂子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帶著哭音:
“皇上與北溟國主在漠北郊外阿裏諾雪山一戰,誰料到,碰到大雪崩,所有人都被埋在雪山下,生死未卜!”
“哐——”姍姍前來的望舒捧著茶盞的托盤傾翻在地,臉上,第一次出現了不再平靜的悲痛。
順公公已一個大耳刮向那內侍臉上刮去:
“呸!什麼死啊死的!來人,將這不會說話的東西給我拖下去。”
我呆呆地看著一切,整個人,仿佛被撕開般疼痛,天燁——
撕裂的疼痛中,所有的力氣都被這個驚天的噩耗所抽離,我的身子,軟綿綿地墜委在地,眼前隻有無邊的血色,將我吞噬。
想喊出堵在心中的話,但,什麼都喊不出。
思緒歸於蒼寂的灰暗中,朦朧中,有人喚著我的名字,但我依然醒不過來,或者,是我不願意醒來,他——不在了,我,為什麼還要活?
朦朧中,有誰將一些滾燙的液體灌進我的口中,那種燙將我沉寂的心一並灼傷,然後,我隱約聽到,誰在聲嘶力竭地怒吼,接著,一切,複歸於平靜。
這份平靜持續了很久很久,我在這種平靜中,漸漸的沉淪……
等我醒來,是半個月之後的事。
暖春再次回到紫禁時,鳥兒在清脆婉轉地鳴叫,殿內,繁華依舊。
江山,卻已易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