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北溟撤兵的因由,潼關也該有所耳聞。”
“娘娘,這兩位將軍平素就正直不阿,不屑用間諜探聽對壘一方的虛實,故,他們隻知,是北溟國中出了要事。”
“西周已更年號為文徽,兩位將軍亦該知江山易主。”
“這不過是皇上假傳了萬歲爺的詔書於兩位將軍,稱萬歲爺因漠北兵敗,愧對百姓,亂世之際,擇賢而立,故禪讓皇位於皇弟。”
“你既知道這麼多,為何至今未對兩名將軍言出實情,偏拖至今日?”
“此時,三國局勢微妙,誰敢輕易把自家惹出內亂呢?以兩位將軍的性子,定會擁兵勤王!”
我們聲極低,語速極快,說完這許多,順公公不過方把繡線穿過針內,遂遞於我。
我心下漸漸清明,這三月,我居深宮,世事皆是很少過問,果然,朝內外之事,已是生疏。
接過繡線,我複繡上青竹的最後幾針:
“順公公要我協力何事?”
他遲疑了一下,從他的遲疑中,我看出,這件事必定不是輕鬆可以完成,不過猶豫一會,他還是說出口:
“請娘娘取得皇上的虎符!”
虎符本是西周君王調用鎬京禁軍的兵符,用黃金做成伏虎狀令牌,劈為兩半,一半交給統領,另一半則由君王保存,兩半虎符同時使用,方可調兵遣將。
天燁離京前,曾將虎符交給天灝代執,因事關鎬京四門的禁軍,涉及京城安危,故天灝一直放在隨身的鞶囊內,從不離身。
若要取得,則勢必是他寬衣之後,這意味著什麼,想必順公公十分清楚,才為難啟唇。
他是知道天灝並不曾與我真正燕好,但,倘是要得到這虎符,勢必,我不可能全身而退。
我淡淡一笑,問:
“兩位將軍的大軍何時抵達京城?”
他要虎符,定不想多犧牲兵卒,欲在無形中將四門的禁軍對抗化去,然後,兵不血刃地將江山重歸天燁掌中。
天燁是否知道,已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願意再讓更多的人為這所謂的江山做多一點的犧牲。
如果一定還要犧牲一個人,那就是我吧。
固然貞潔是我應該為天燁守住的東西,但,置在江山麵前,輕如鴻毛。
“十日後的醜時。”他沉聲道。
“我知道了,請順公公放心,十日後子時,請你到鳳儀宮的偏殿,我會將虎符交於你。”
“娘娘!”他欲語卻休。
我繼續低首繡這最後的青竹,不再言語。
這是我為他能做的最後一件事嗎?在他曾經暗中為我付出的這麼多事中,這,又算得了什麼呢?
我該流的淚都早該流盡,我再也不要整日活在哭泣中,當我知道,天燁還活著的那一刻起,我就不要再流淚了。
江山美人,其實,沒有孰輕孰重。
在他的心中,一直有我的存在,這樣,已經足夠。
不要他為我再左右為難,因為即便,我沒有真正侍奉過天灝,但畢竟已是天灝的無思皇後,這樣的身份,怎能再求留在他的身邊?
當這個身子,再侍奉過天灝後,我和天燁之間的路,就隻會是彼此的盡頭。
用它來償還安陵氏所有的罪孽,了斷我和天燁之間最後的牽絆吧。
或許,唯如此,才能放了他,也放了我。
十日,不過白駒過隙。
對鏡將硨磲簪插上烏雲髻,披上緋霞蹙金鳳紋紗帛時,掩去眸底愈淺還深的落寞。
我命宮女去請天灝,隨後,安靜地站在青玉鋪就的磚石上,等著天灝的駕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