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二寶的身旁邊突然閃現出一道綠光,一棵半米高的青草居然就在不遠處的雪地上憑空跳了出來,可是就在二寶轉身的瞬間,青草不見了。
剛入年關,又接連下了幾場大雪。整個山嶺已經變成白茫茫一片,就連馬場也被冰雪覆蓋。
我是第一次見識深山裏的寒冬,就算穿再多的衣服,每天推開房門,看著高高的堆過腳踝的積雪還有那迎麵吹來的冷風,還是讓我不由得發抖。軍馬早就不再上山了,它們每天也隻是擠在馬圈裏互相取暖。開始我還跟老王叔一起出來切草、喂馬,老王叔看我被冷得縮頭縮腳的樣子就把我趕回屋子,不再讓我幹活兒。但最後還是老王叔被我推回屋子裏,我在這馬場也待不了多長時間,還是為他們老兩口多幹點活兒也算是表表我的孝心吧。還好到了這關口,除了喂馬已經沒有其他的活兒,所以大部時間我還有老王叔老兩口都貓在屋裏,盤腿坐在暖暖的炕上吃著大媽做的炒瓜子、煮花生消磨日子。
雖說沒有什麼事情,老王叔好像還總是放不下心來。以前他幾乎每半個時辰就打開窗向後院望上一眼,現在窗子已經被釘死了,窗紙也加了厚厚的牛皮紙,一點看不到外麵,老王叔還是習慣把頭湊近窗子。
我問老王叔在幹嗎。
老王叔笑笑,說:“不放心呀,一天見不到那些馬匹就跟一天沒抽旱煙一樣。”
我也把頭湊過去,可是除了風聲什麼也聽不到。
老王叔歪著頭眨著眼睛:“你聽,老二又開始用脖子蹭杆子了,小黑又搶別人槽子的草了,兩匹馬又因為馬圈裏的地盤戧戧起來了……”
我不相信老王叔的耳朵能這麼靈。
老王叔笑著拍了拍腿:“不是耳朵靈,是心靈。每天就圍著它們轉,總是惦記這時它們在幹啥,那個時候它們又怎麼樣了。娃,就像你爹媽,這時不也一定在惦記你嘛。”
聽了老王叔的話,我不禁有些傷感,而老王叔也突然歎了口氣,我知道老王叔一定是在想二寶了。
現在二寶已經長大了,老王叔也不再叫它小兔崽子了。隻是不知什麼時候起二寶開始躲著老王叔了,哪怕是我和老王叔一起去後院,它都會站得遠遠的,擺出一副誰也不理的樣子。二寶好像不願意讓別人知道,隻有我一個人到後院時才會和我親近。老王叔現在每次看到二寶時的眼神也有些怪怪的,但不去管它,隻是在二寶不在的時候,會一個人看著幹草堆發呆。
雖然現在我每天大部分時間都陪著小白,但在收拾馬棚的時候我也會像老王叔那樣望著幹草堆發會兒呆。二寶最近回來的次數越來越少,每次在家待的時間也越來越少,回到後院也就是往草堆裏一躺呼呼睡覺。與兩個月前相比,二寶長大了好多。身上軟軟的毛已經全部褪落,現在它身上的毛油光順亮,已經是一匹成年馬了。二寶每次回來身上都會有不少傷痕,像是咬痕和抓傷。見過它吃蛇,我心想它和老虎打架都不稀奇。拿些藥油給它擦,第二天就會發現那些傷全都好了,就連傷痕都不見了。這些事情我從來都沒有告訴過老王叔,我知道他不喜歡我碰二寶,也許是像他所說的那樣吧。所以我總是晚上悄悄地跑到後院去找二寶。
偶爾我聽到後院有聲音,可是跑到後院了卻發現什麼也沒有,隻不過是風聲、雪聲和一些說不清的聲音,所以我躺在炕上總是沒辦法安然入睡。有時我會把小白從柴房抱到炕上,摸著它身上茸茸的毛,聞著它身上特有的野獸氣息,才感覺平靜一些。這樣的感覺很熟悉,熟悉得讓我以為我就是在這裏出生,在這裏長大,是個地道的長白山人,但同時仿佛又有什麼在等著我去做,可到底是什麼我卻始終沒想起來。
忘記了是哪一天,也許是十五,或者不是。我突然在夜裏醒來,身邊的小白也跟著抬起頭。它的頭高高揚起,向著窗戶的方向。我似乎聽到後窗有什麼聲音,以為是二寶回來了,我連忙披上衣服,拿著油燈悄悄來到後院,油燈下後院一片安靜,馬匹也沒因為我的到來而從夢中醒來。一個人站在院子當中,他白衣白袍,長發披肩。肅慎站在院中衝我點頭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