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雷,我們帶著二寶在前麵開路,讓你大哥、二哥在後麵跟著,或許能衝出去。”我對韓雷說。
“好吧,”韓雷點頭,“大哥,我這就往外衝,你們可要跟住了!”
“你們快些在前麵走,不用管我們,我們會盡力的!”王征大叫。
“二寶,向山下衝!”二寶應聲飛馳向前。
砰砰!我們身後的樹林中突然傳來了一連串的槍聲。
二寶跑得飛快,我在馬背上隻感覺到風如刀一般劃著我的臉。冷風打在臉上讓我不敢睜開眼,隻能聽著耳邊不斷響起的呼呼的風聲。韓雷在我的前麵穩穩地把自己貼在了二寶的背上,我隻能盡量把身子壓低,緊緊抱著韓雷的腰。我想對韓雷說話,但一張嘴風就灌到我的嘴裏,早已經喊不出話來了,隻能任憑著二寶帶著我們飛馳。不知過了多久,我才感覺二寶的腳步慢了下來,我睜開眼睛環望四周,卻發現根本不知道是哪裏。二寶停止了腳步,不停地晃著脖子打著響鼻,我知道它想讓我們下馬,於是連忙從它背上翻身下來。
“韓雷,剛才的槍聲?”我著急地問。
“我留意了一下,應該不少於十個人,不然槍聲不可能那麼連貫。”
“不少於十個人?”我想了一下,高興起來:“可能是我們部隊的人到了,可能是他們聽到了王征的槍聲趕來的,這下他們得救了!”
“不是。”韓雷搖了搖頭。
“你怎麼知道不是?”
“因為,我回頭看到了最前麵的那個人,他穿的是與我一樣的獵戶的衣服。”
“那也行啊,不管是部隊還是獵戶,反正你大哥他們肯定得救了。”
“這長白山上的獵戶我是都知道的,沒有這樣的人,而且,他用的槍,是軍用槍。”
“軍用槍?那就還是我們的部隊到了。”
“部隊的人為什麼不穿軍裝呢?”
“這……”我也感覺出不對,但又實在摸不著頭腦。
“哎,不管了,就像你說的,不管怎樣,我大哥他們現在肯定是得救了。”韓雷站在那兒四處看了看。周圍很靜,借著月光能看見厚厚的積雪,隱約能看出這條被雪覆蓋的小路綿延通向遠方。這條路一定是沒人走,我和韓雷站在那雪裏幾乎齊腰。
“你身上還有沒有火?”韓雷問我。
“有,從馬場出來時老王叔讓我帶的。”
“幸好你有,我身上沒帶這些東西,平日裏都是大哥他們準備。”韓雷蹲下身子,開始扒雪,“快來幫忙,這裏的雪厚,肯定是一冬都沒人走過,咱倆把雪壘起來,弄個窯洞,好在這兒過夜。”
不一會兒工夫,在我們站著的地方做出了一個能容兩個人坐下的小窯洞,在它前麵清出了個一米見方的空地,韓雷又去找了一些枯枝,點起了一堆火。我們倆擠在窯洞裏查看小白的傷勢,二寶一動不動地站在雪中,目光望向路的盡頭。
在靜夜裏,這一切竟有一種說不出的詭異。
“申,你在哪裏?你終於踏上了這條不歸路嗎?”
“肅慎!是你?!”
“是我,申,你後悔了嗎?”
“告訴我,這到底是夢還是真實的?為什麼我每走一步都是錯的,怎樣才能補救!”
“補救?申,神也沒有辦法讓時光倒流呀。為什麼你總是不願意和我在一起,卻永遠走自己不應該走的路,你身邊的人不是你的朋友,他們都有各自的命運。現在還不晚,離開這裏吧,放下白狼離開這裏吧,走得越遠越好。”
“告訴我這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麼?”
“申,你會知道的,總有一天你會知道的。申,我們的時間都不多了,你會幫我的,對嗎?”
“幫你?”
“對,我要你放下白狼,離開這裏。”
“告訴我為什麼。”
“因為,你不屬於這裏。”
“醒醒!醒醒!你怎麼了?”我睜開眼睛,韓雷一臉焦急地看著我。
“我,我怎麼了?”
“我出去找柴火,回來就看見你在這裏大叫,你沒事吧?”
“我,沒事。天還沒亮嗎?”
“還沒,得再有兩個時辰吧。”
“韓雷,我們現在這是在哪兒呀,二寶為什麼要往這裏跑呢?”
“你真的不知道嗎?”
“我隻是覺得這裏有些熟悉,但我並沒有來過這裏。”
韓雷看著遠方,半晌才說:“這是往天池去的路。”
“天池?二寶為什麼要去天池?”一說到二寶,我又興奮起來,“韓雷,你看到了吧,二寶真的是麒麟!我一直覺得它就是麒麟,可總有些半信半疑,今天可是確定了,它會飛,它真的會飛,飛在半空中!是二寶救了我們!”
韓雷看著我,目光黯淡:“你真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韓雷,從見到二寶你就怪怪的,我該想起什麼?肅慎也這麼和我說,你是不是也知道什麼,是不是與肅慎一起的?”
“那個肅慎族人?”
“對呀,是他告訴我,我和他是一個族的,但我們的族已經沒落了,現在隻有我們倆能改變,他說我得幫他,可我不知道怎麼幫也不大相信他的話,他還說我有什麼前世,我怎麼能相信他的這些話呢?你說你們是四大護法,是不是也是肅慎族的?”
“我們不是,我想,他是騙你的。”
“我也不相信,但太多的事情沒辦法解釋了,我應該怎麼辦?”
“其實……”韓雷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你想說什麼?”
“沒什麼。大哥說得對,還沒到時候。”
我們倆不再說話,看著遠處的山坳裏慢慢露出了魚肚白,新的一天又到了。
白狼真的是神獸,經過這一晚,它的傷已經好了,此刻正躺在我的身旁伸懶腰,隻是身上紅一塊白一塊的,顯得有些狼狽。二寶一夜沒動,像尊雕像一樣站在那裏。
“韓雷,我們怎麼辦,回麒麟廟嗎?”
“不,我們就跟著二寶走吧。”
“什麼,跟著二寶走?”
“你不是說了嗎,二寶是麒麟,它帶我們到這兒來,自有它的道理,我們跟著它走就行了。”
“那你大哥二哥他們怎麼辦?”
“想來他們已無性命之憂,等他們調整好了,一定會來找我的。”
“他們怎麼知道上哪兒找呀?”
“這你就不用擔心了,自然知道。”
“好吧。”
我走到二寶身邊,拍了拍它的背:“二寶,我們接著走吧。”二寶親昵地用頭拱了拱我,我抱著白狼,和韓雷騎上它,任它將我們帶向未知的遠方。
“韓雷,你再給我說說這麒麟和白狼的事吧。”
“我知道的也不是太多,隻知道麒麟和白狼都是長白山上的神獸。”
“那你說二寶是麒麟嗎?”
“不能說是,也不能說不是。”
“為什麼?”
“有人曾經告訴我,那隻是麒麟的肉身。”
“肉身?”
“麒麟的真正靈魂並不在二寶身上,所以它現在隻能是馬的形狀。”
我和韓雷跟隨二寶一路向前。
小白的體力恢複了很多,它掙出我的懷抱,輕快地奔跑在雪地中,厚厚的積雪浸沒了小白,也洗淨了它身上的血跡,泛著銀光的小白與這蒼茫的大地融為一體。
我不斷思索著韓雷剛才說的話,不知過了多久,韓雷拍了拍我的肩,他指著山頂一片霧氣繚繞的地方說:“我們到了,那就是天池了。”
這一次不是夢嗎?
望著那裏,我的意識有些飄忽,再一次麵對天池,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夢中還是現實中。
二寶,你果真是要帶我們來天池,既然到了,我們就上去吧。
二寶像一個多年出門在外的人終於見到家門一樣高興,四蹄飛奔起來,狹窄的山路上我和韓雷不住地刮到路邊的鬆樹,把鬆枝上的雪花彈得到處飛濺。這時我才注意到以前兩次在天池與二寶相遇,似乎每次都是它離我而去,從來不曾見它像今天這樣。或許真的像韓雷所說,二寶隻是麒麟的肉身,而我前兩次在天池所遇到的卻是另一半的二寶。
就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二寶前麵的一塊雪地突然雪花濺起,有兩個龐然大物從雪地裏騰地一下冒了出來。二寶被這突然的狀況驚嚇到,它長嘶一聲,高抬起前蹄,幾乎直立起來,我和韓雷猝不及防,啊的一聲大叫跌落在雪地裏。我當時隻有一個念頭,以為是狼群又出現了,可是等了一會兒沒見有狼攻上來,抬起頭竟然看見兩個人站在我的麵前。他們的打扮很奇怪,雖然身上穿著普通衣服,卻不是山裏人的打扮。他們外麵還披著一件白色鬥篷,這兩個人都一聲不吭地盯著我們,而他們手裏那兩支閃著寒光的步槍卻直直地對著我和韓雷。我慢慢地站起來,腦子轉了幾轉也沒想出他們會是什麼人,他們絕不是支部的同誌,也不像是民兵,他們會是山裏的獵人嗎?那為什麼拿的不是獵槍而是步槍呢?我的頭腦中一閃,想起麒麟廟前的槍聲,我看向韓雷,他衝我點了點頭,他與我想的一樣,這兩個人與麒麟廟前的應是一夥人。
這些人的目的是什麼呢?
我看著麵前的這兩個人,很客氣地問:“你們是什麼人?”那兩個人沒有理我,隻是冷冷地看著我,我又打開上衣,從懷裏的小兜拿出我的士兵證,“兩位同誌,我是新兵,我在二杠馬場……”還沒有等我說完,一個人用槍口敲了一下我伸出的手,打斷了我的話:“不用多說,跟我們走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