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袖往他的身後張望了下,複又低頭揉了揉眼睛,免得自己失態,這才抬起頭來問道:“萬山叔,秀玉嬸子沒來嗎?我還惦記著怕她擔心我,就叫仲大哥傳話給你們。沒想到你今兒就來了!”
“誒,她找不見你,急的嘴上都起火泡子了。”顧萬山坐了下來,將手裏的包裹往桌上一放開始詢問她:“丫頭,叔問你,你可得老實回話。”
“叔,你盡管問就是了。”蘇袖見他臉色凝重,想著應該是要問她失蹤的緣由。
果真,顧萬山用手指敲了敲桌麵,然後握住了茶杯,像是在斟酌用詞。片刻後開口就問她:“你是怎麼掉進河裏的?”
蘇袖見他臉上沒什麼特別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測,她抬眸看了一眼仲承鬆,淡淡地問了一句:“若我說出來。萬山叔可會包庇村民?”
“蘇丫頭啊!”顧萬山睨著她,也看了一眼仲承鬆,這才道:“你太不了解你萬山叔了。如果我是那種隻為了自己而枉顧性命的人,那當初就不會把你從村口撿回來,也不會留著仲哥兒在我家裏半死不活地吊著一口氣,直到最後才撿回一條命。這世上的難事兒多得很,你幫顧家一把,叔肯定是要還你這個恩情的。”
蘇袖聞言低頭賠了個不是,溫聲細語地說道:“是我小心眼,把萬山叔想的太不堪了。可我自打離家以後,遭逢的盡是惡意,唯一有著一點好處就是遇著了秀玉嬸和萬山叔你。”
“那日我被李家媳婦叫去教她做女紅,半道上遇著了花姨。她勸說二娃去玩兒,說要親自帶我去李家,因為她要給李家媳婦去送雞蛋,說是順路。”
她將那日的情形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細節也描述得相當清楚。當她提及自己被一次又一次按入冰冷的河水中淩虐時,就連仲承鬆也有些聽不下去,眉頭皺得猶豫峰巒重疊。他仍記得這副弱不禁風的身軀在河水中被衝刷的飄零場景,翻過她的臉時那一瞬間撞擊心扉的震驚,和難以言喻的惋惜。
人心可以惡毒到什麼地步?恐怕誰也無法預料到。
聽罷了蘇袖的講述,顧萬山驚愕之餘,隻有痛心了。他身為村長,卻拿這些個刁民沒轍,以致讓他們越來越囂張跋扈,無法無天。以為隻要人到了秀山村,他們就能掌控得了別人的生死。太把性命當兒戲了!
見顧萬山似乎進入左右為難的境地,蘇袖便說道:“萬山叔,如果你覺得為難的話,便當我什麼話都沒有說過吧。往後我也不會再回秀山村給你們惹麻煩。仲大哥應了我,可以讓我住這兒,往後我們老死不相往來就是。”
“丫頭,你可是寒了心?”顧萬山摸索著自己的煙鍋,重重地咳嗽了幾聲。他見懂事的蘇袖把熱乎的水杯推到他跟前,顧萬山忙擺了擺手,接著說道:“我說了,這事兒我一定會給你個說法,就絕對不會食言。丫頭你應當不會心軟,我也就跟你明說了。現下還不是要收拾這幫娘們兒的時候,你暫時先在仲哥兒這裏養養病,散散心。等著叔,給你帶好消息來。”
像是拿定了什麼主意一樣,顧萬山一副心裏有底的模樣。見狀,蘇袖也不會再過問此事,反而把目光轉到了他帶來的包袱。
見她滿臉好奇,顧萬山這漢子難得露出了不怎麼自在的表情,用有點虛的語氣說道:“這是你和你嬸子上次從閑雲布莊帶來的那些絲帕和布料針線。你嬸子是想讓你好好休息,別再操心這些。不過我估摸著你一時半會兒還回不去村裏,我就給你帶過來了。五叔那事吧……還真是拖不得。”
蘇袖掀起眼簾瞧著他那副別扭的樣子,有些忍俊不禁,蔥玉指半掩著口輕笑:“不礙事,蒙仲大哥照顧,我的病好多了。白天裏有些事幹也好,省得我總去煩仲大哥,惹得他嫌我。”
被點了好幾次名的仲承鬆心中默默地想著,他一點都不介意被煩,更加不會嫌棄。
顧萬山略含深意的目光在這兩人之間來回打轉,突然想道:這兩人要是能成事兒就好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拉郎配了的蘇袖看了一眼外麵的天色,對顧萬山說道:“叔,你忙你的吧,不用管我。等過些時候,秀玉嬸有空了,你們再一起來看我就好。”
“成。”顧萬山最後還是拿起了那杯子,喝了一口茶水。“這就開始趕人啦,我正好有事,就不多留了。仲哥兒!”他在仲承鬆的胸口上捶了捶,四五十歲的大漢了還衝著仲承鬆拋了個飛眼,意味深長。
讓仲承鬆有點摸不著頭腦。
一直到他剛把顧萬山送出了門口,才聽見顧萬山對他小聲說道:“蘇丫頭人不錯,心眼兒也好。你也不小了,考慮考慮終生大事,要把握住機會啊!”
仲承鬆:“……”
這位大叔一臉我都懂你不用謝我的表情,看得仲承鬆哭笑不得。都說人一上了年紀就愛拉紅線,以前有人是這樣,現在身邊親近的大叔也是這樣,仲承鬆真不知道此刻的心情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