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氛圍一直持續到天明,白濯斐捂著宿醉的額頭,看著蘇袖抿著唇,隱隱有點不高興的樣子,也不跟仲承鬆有什麼接觸交流,這就讓白濯斐很驚異了。
這兩個人向來是默契無間,異常親密,怎麼就往火爐裏麵丟了一根蠟燭,互相僵持到現在?
看著屋裏大大小小都犯著困各回各屋休息了,白濯斐打了個哈欠,開口問蘇袖:“你和你仲大哥鬧什麼別扭呢?該不會是他太摳門,不讓你多點那一根蠟燭吧?”
蘇袖冷冷地睨他一眼,那眼神冷得讓白濯斐如置冰窟,險些以為自己在屋子外頭吹著冷風。
“你覺得仲大哥就是這樣摳……”她話說到一半,自己先挑起了眉頭。等等,該不會昨兒個仲大哥吹了蠟燭,就是覺著太浪費了吧?
真是摳!蘇袖暗暗咬牙。
白濯斐早就知道她想問什麼,嗯了一聲,坦率地說道:“我本以為我那小徒弟已經足夠勤儉節約了,直到我見到了你仲大哥,才知一山更比一山高啊。”
他咂了咂嘴,似乎還在回味著什麼,卻突然回神,又把話題繞了回來:“你還沒告訴我,你為什麼要跟你男人鬧別扭呢?”
蘇袖把臉埋到了袖子裏,用沒什麼底氣的聲音說道:“我們沒有鬧……”
吱呀一聲,仲承鬆從屋外走進來,從白濯斐靠著的桌上拿起了燭台,重新點上了火之後,這才端著燭台又出了院子外麵。
外麵的天色已經亮了,他拿蠟燭去做什麼?
蘇袖和白濯斐麵麵相覷,兩臉茫然。
片刻之後,清晰的劈裏啪啦的動靜從院子外頭響了起來,這聲音就像是一個訊號,帶領著村子裏其他的村民也點著了過節必須要備足的鞭炮和大炮仗。
細碎的百響鞭炮劈裏啪啦地由遠及近,伴隨著大炮咚咚不停的巨大聲響,整個村子裏都漾著過節的喜慶氣氛。
偏偏隻有蘇袖,聽著聽著就開始發困了。她對縈繞在耳邊的噪音充耳不聞,當那些雜音就像是遠離了她一樣,蘇袖迷迷糊糊地站起身來,往院子裏的東屋走去。
在他們來這兒的前一天,秀玉嬸就把東西兩間房子的爐火給燒旺了,以便他們什麼時候去睡都可以。
放完炮仗的仲承鬆轉頭就看到了蘇袖飄飄蕩蕩、跟悄無聲息的女鬼一樣晃進了東屋,他也不由自主地跟著一起走了進去。
蘇袖分明記得自己關上了門,還沒在被子裏暖和回神,就感覺自己連同棉被一起,整個都被人摟進了懷裏。
就算是不用那麼費功夫地去想,都能猜得到是誰,何況這人身上還有剛放完鞭炮的那種硝煙味兒,直指仲承鬆了。
蘇袖掙紮了幾下沒能掙脫開,隨即也就懶得搭理他,閉著眼睛自顧自地睡覺。
片刻之後,男人像是無奈地歎了口氣,鬆開了雙手,卻沒離開她身邊,摸摸索索的細碎動靜在蘇袖的耳邊響起,也不知道是在幹什麼。
突然,蘇袖覺著自己的脖頸一涼,猛地睜開眼睛倒吸一口涼氣。
她垂下頭的時候,就見到一隻雪白的兔子耷拉在自己胸口,紅彤彤的眼睛還泛著光澤。這是一隻正兒八經的玉兔,它有著和田玉獨有的細膩和油潤,摸上去手感極好。兩隻紅眼睛大約是嵌的紅翡,兩種玉質的色差極大,卻也絲毫不違和。
這玉兔被雕琢打磨得極好,兩隻前爪抱著一根蘿卜模樣的菜,後腿卻是在有力地蹬起彈跳,整隻兔兒看起來栩栩如生,活靈活現。
最好玩的還是它口中銜著一個圓環,編織紅繩從圓環裏穿過,直接戴在了她的脖子上。
仲承鬆將紅繩尾端的活扣係好,又將手伸過來擁著她,討好似的用下巴蹭蹭她的臉頰,反被蘇袖嫌棄。
“都長胡茬了,走開!”
仲承鬆裝作沒聽到的樣子,抱得更緊了。
蘇袖捏起了那隻兔子,轉過身朝著他晃了晃,揚起下巴問道:“你這算是賠禮道歉嗎?”
男人就像是沒底氣的大棕熊,垂著腦袋點頭,巴巴等待著原諒。誰料蘇袖把玉兔往懷裏一掖,故作出凶巴巴的模樣說道:“禮,我收下了。原諒你?我才不要!”
她又轉身去睡了,在仲承鬆看不見的角度裏笑得唇角高揚。
仲承鬆愣了半晌才反應過來,眼底裏盡是柔和的情意,什麼別扭的情緒早就被他拋在腦後了。
他的小兔子是個嘴硬心軟的人,這麼容易就被哄好,倒是讓仲承鬆有點擔心以後,萬一哪天不小心就被誰給拐跑了呢?
兩人如同連理枝一樣親密依偎著,可仲承鬆卻久久沒能合眼。
他深知自己的症結在哪裏,所以才會有昨夜那樣的矛盾。盡管已經遠離了皇城幾年,可他仍舊改不掉從骨子裏帶出來的自傲和喜怒無常。這個最不想用情緒波及到的人,卻是成為了他第一個傷害的人,仲承鬆心中有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