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多說了,叫你們掌櫃的出來,若是他道不出個以舊充新的緣由來,就叫你們東家來吧。”
蘇袖在青衫女子不敢置信的目光下,緩緩坐在了待客的座椅上。
青衫姑娘見她不像是來談買賣,反而像是來砸場子的,心裏有些發慌,便趕忙尋了掌櫃去。
送走了幾位大顧客,掌櫃的撥弄著算盤,滿臉喜色。布莊的生意越來越好,連一些陳年的舊布料都能賣得出去,還要多虧了他精明的經營手段啊。
正得意著,他聽到青兒那丫頭小跑過來對他說:“三叔!三叔!有人來砸場子!”
掌櫃臉色一變,“哪兒呢?”
青兒一指,他便瞧見了坐在布莊客座上的姑娘,看著氣質出眾,雖麵戴白紗,卻掩蓋不住溫潤的性子。
掌櫃便在青兒的帶引下,走到了蘇袖的跟前,客客氣氣地一拱手,問道:“姑娘可是對本店有何不滿之處?小老兒聽聞,姑娘似乎並不中意本店的布料?不知緣由為何?”
蘇袖直言道:“掌櫃心知肚明,何必來問我?”
“小老兒可願聞其詳。”
“這布莊隨著姑蘇繡坊已有幾十年的背景了,素來以布料的質地、款式、花樣和顏色的多樣聞名,你取幾年前的舊布來賣,豈不是在砸自家的招牌?”
蘇袖說的話字字珠璣,讓那掌櫃的更是心中咯噔一下,心道不妙。
這是遇著行家了啊!
“姑娘這話說的,布匹料子更迭,來回就那麼幾樣,這時興的東西轉了一圈,總還是要轉回來的不是?”
掌櫃默默擦了把汗,想給布莊圓個場子。哪知蘇袖不依不饒地說道:“那要依著掌櫃的意思,我看你們這布莊也不用開了。”
青衫姑娘性子不好脾氣衝,聽著蘇袖說出這話,有些不滿地道:“姑娘若是來買布的,我們自是歡迎。可你若是來找茬的,還請您早些離開吧!我們打開門做生意,要賣什麼是我們鋪子自己的事!”
“青兒!不得無禮。”
掌櫃的訓斥青衫姑娘一聲,轉而向蘇袖賠笑道:“小姑娘家家的不懂事,還請姑娘莫要見怪。”
蘇袖道:“我自然是不會跟一個小姑娘過不去的,我本意也並非是要故意為難你們。你們拿今年最新的料子出來讓我瞧瞧,便就罷了。”
這分明是給他們一個台階下,掌櫃的連連應了幾聲好,朝著遠處正在招待別的客人的紅衣小姑娘揮了揮手,喚過來耳語了一陣,那小姑娘便連連點頭應聲,隨後就走上了二樓。
掌櫃戳了戳青衫姑娘,指使道:“別愣著了,還不快去幫你姐姐的忙?”
那青衫女子暗中瞥了蘇袖個白眼,這才跟著紅衣姑娘心不甘情不願地上了樓。
見狀,掌櫃又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對著蘇袖拱手:“讓您見笑了,才出來幫忙的小丫頭,這性子還有點野,收不住……”
“不礙事。”蘇袖微微一笑,細細端詳起了這掌櫃的麵貌,就在掌櫃心中揣測不透她的想法時,忽聞蘇袖說:“怎麼不見徐老了?”
嗬!掌櫃倒吸一口冷氣,開始重新審視起了眼前這姑娘。
徐老以前是這布莊的掌櫃,後來因為姑蘇繡坊和錦緞布莊遭受牽連,生意低落了一陣子,連坊中培養出來的繡娘們也陸陸續續被其他繡坊和布莊挖走了,那是姑蘇繡坊最難的一段日子。
好在有像徐老這樣的人堅持留下來,一點一點地幫姑蘇繡坊和布莊度過了最低迷的時候。等如今姑蘇繡坊和布莊變得更好了徐老自然被提到了東家跟前,成為重要的管事。
掌櫃的要見上一麵都難,更何況是個外人?
沒等掌櫃琢磨過味兒來,青衫紅衣兩個丫頭已經抱著新到的布匹從樓上走了下來,青衫姑娘很不客氣地將懷裏的布匹堆放到蘇袖麵前的桌上,沒好氣地說:“都在這兒了,您好好看吧。”
就連紅衣姑娘都看出她說話陰陽怪氣的,忍不住投過去一個責怪的眼神。
蘇袖並沒有在意她們之間古怪的氣氛,而是低下頭來伸手摸了摸料子,質感綿滑,上麵還有波浪線一般的暗紋,稍有凹凸起伏。
材質麼,介於尋常棉布和綢緞之間,應該是紡織的時候用了特殊的絲線。
她已經打定主意要從這兒多采購一批布料回鹽城,若是直接與姑蘇本家的紡織布匹的廠子下訂單,能省不少錢呢。
就在蘇袖腦子裏兀自想事的時候,從門口進來了幾個人,掌櫃和他身旁的兩個丫頭看了一眼,不由得眼睛一亮。
掌櫃對蘇袖道:“姑娘先慢慢看著,我等離開片刻就好。”
蘇袖頭也不抬地回道:“嗯。”
從外頭進來的是一位約摸五十歲左右的老婦人,衣著講究,雍容華貴,手中拄著拐杖,身旁還有一位年紀與她相仿的老伯,兩人身後跟著兩個看起來是小廝模樣的下人。
初一進錦緞布莊時,店裏的姑娘們便都跟著掌櫃走到了門口去迎接這位老婦人,連店中僅留的幾位客人都不由得投過去審視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