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袖的性子並非是原本就這麼自傲的,隻不過這些姑娘眼界太短,以為在姑蘇繡坊中拔尖,就能在整個古國裏排得上號。
人要想有什麼成就,當然不能隻過著順風順水的日子,還要麵對迎頭痛擊。
不過顯然有人把她的話隻做是冷嘲熱諷,對她心存不滿。
青流一下子從位子上站起來,沒好氣地說道:“你這人,未免也太狂妄了吧?怎麼我們繡坊的事,你都要插手?”
紅裳見到老夫人的臉色唰地一下變了,忙急著暗中拉了拉青流的袖子,示意青流不要觸怒老夫人和這位在氣勢上已經占了上風的蘇姑娘。
繡堂內的氛圍頓時緊張了起來,所有的姑娘們都悄悄地往這邊看過來,還真有一股看熱鬧不嫌事多的架勢。
蘇袖挑起了眉梢,訝異地看著青流,饒有趣味地說道:“你對我有意見?看樣子你很不服氣。”
“我……”
“青流!”老夫人嗬斥一聲,正要開口,就被蘇袖拉住了手臂,製止了她接下來的話。
紅裳看見蘇袖撇了下頭,便從自己的凳子上離開,看著蘇袖在她原本的位置上落座,然後捏起了上麵的繡線,將數根銀針細細地穿好之後,才在老夫人不讚同和青流等人困惑的目光下,繡起了鴛鴦下麵的水石。
接下來令所有人震驚的一幕出現了——
蘇袖的手指就像是點水即飛的蜻蜓一樣,在隻觸碰到數根針線的一瞬間,就將它們穿破絹帛,以極其不可思議的速度在上麵刺出一條條整齊又平滑的線條來,而更讓人嘖嘖稱奇的則是她那雙在針線群中飛舞的手指。
每一針,每一線,都用了不同的針法技巧,看起來雜亂無章,但是卻又亂得恰到好處,毫無痕跡地糅合到了一起。
何為亂指點水?大概便是如此了。
隻不過是眨眼間的瞬息功夫,連漾著波紋的水和池塘邊緣的石子都被亂針繡出,從線色到針腳再到運針的技巧,都無可挑剔。
這還不是令人最欽佩的一點。
等蘇袖將繡架上的繡繃隨手一翻,在場的人齊齊倒吸了一口冷氣。
在這麼快的手速之下,不僅繡出了栩栩如生的水波和石子,連反麵都是同樣精致的圖樣,怎麼能不令人震驚呢?
有人驚呼道:“是雙麵繡!好厲害!”
蘇袖收了針,並沒有再特意去針對青流,而是對著繡堂內其他的繡娘說道:“雙麵繡是江南蘇繡的一大特色之一,你們勤加練習,不可怠慢,時日久了自然也就學會了。”
姑娘們的臉上都露出了期待的神色,被蘇袖的技藝折服驚歎。
而等繡娘們散去之後,蘇袖才對青流和紅裳二人說:“一山更比一山高,眼高手低,可是要吃大虧的。”
青流心中雖然並不服氣,但還是轉過身去坐回了自己的凳子上。她剛拿起針,就聽見蘇袖對老夫人說:“紅裳年歲不小了,不若讓她跟著我去鹽城吧師父。”
什麼?!
青流氣得就要再次起身,這次被眼疾手快的紅裳給按下了肩膀,壓低了聲音說:“青流!你先別著急,聽老夫人怎麼說。”
已經走遠的老夫人跟蘇袖說道:“你是想帶帶紅裳這孩子?”
“可造之材才值得打磨,有些朽木已經不值得去耗費太多功夫了。”
老夫人似笑非笑地睨蘇袖一眼,又回頭掃視了番姐妹兩人,頓時了然地點頭:“那就依你吧。等徐老擬一份名單後,再交於你。”
“是,老夫人。”
在姑蘇城這樣山明水秀的地方,很難想象有烏煙瘴氣的陰謀和追殺。從民宿中追出的仲承鬆,沿著肅寒一路留下的暗號來到了距離姑蘇城不遠的一處山野綠林中。
春色漸近,光禿禿的山野中也綻開了片片綠茵。尤其在那一片綠竹林中,更是藏匿身影的好去處。
仲承鬆放輕了腳步,一腳踩在因為天氣回暖而開始鬆動的泥土上,他漸漸走入了竹林當中。
山上的冷風從林間穿過,發出呼嘯之聲,這其中還夾雜著不明顯的哨聲。
仲承鬆的耳朵何其靈敏,屏息靜聽片刻就判斷出了位置和方向,於是便順著那邊找過去。
等他到了發出哨響的地方時,看到有幾個蒙著麵的人分散開在林中尋尋覓覓,像是在尋找著什麼人一樣。
仲承鬆見狀便躲到了暗處。
這些人是誰?他們在這兒做什麼?該不會就是他們殺了寧杉風?
仲承鬆正揣測著,忽然聽到有一陣腳步聲離他越來越近,就在仲承鬆躲在下坡時默默地將手摸向了自己的長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