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姑娘的辦法真是好，自從周姑娘到了坊中把這些丫頭們都挑釁了個遍，她們就知道自個兒的不足之處了。如今正牟足了勁兒，從周姑娘那裏學得一些技巧，想爭個麵兒回來呢。”
外頭的雨還在下，淅淅瀝瀝的聲音，猶如還身處江南，纏綿悱惻。
蘇袖把一盤春瓜子端到了紅裳的麵前，讓紅裳嚐嚐看。這姑娘還有些拘謹著，不肯伸手拿起著瓜子來吃，蘇袖隻好抓起一把塞到她手裏，自己也往嘴裏丟了幾顆。
“知上進，就是好事。當年我也同這些小姑娘們一樣，十幾歲便得了師父的真傳，以為盡江南也找不出第二個比我手藝還要精巧的人了。師父怕我尾巴翹天上去，便帶著我遊走四方，向百家娘子學藝，才有了如今的我。”
紅裳默默地吐出一嘴瓜子殼來，才抿著唇稱讚道：“怪不得蘇姑娘一手‘亂弦點水’繡出來的盡是百家的針法呢！什麼時候我們能像蘇姑娘一般厲害，那才是學到家了。”
“刺繡的好壞，並非隻在手頭上的功夫，最重要的是在不在心誠。”
說到這，紅裳便緘默不言，蘇袖則是伸長了脖子，問白濯斐道：“我明日想回繡坊中看看，老白你看……”
白濯斐不耐煩地揮手：“去吧去吧！早就不用喝藥了也不知你家夫君是把你留在這兒磨蹭什麼、浪費了我恁多好藥！”
蘇袖：“……”
繡坊的事漸漸邁上了正軌，小繡娘們的繡品也在蘇袖的把關之後，登上了前鋪的商品架，有不少人慕名而來，一眼就相中的圖樣新穎，線條平整流暢的繡品。有手帕、團扇和香囊這種貼身攜帶的小玩意兒，也有桌布和屏風上用的大塊絲綢絹布繡出的成品。
雖然價格貴一點，不過用度奢侈的大戶人家卻是不能沒個幾件來充門麵的。
小丫頭們見自己的繡品都陸陸續續地被客人買走了，心裏那叫一個驕傲和滿足。最重要的是，這位蘇姐姐還會將所賣的銀錢分予一半還與她們手中。
蘇袖的原話是：“雖然我對你們繡出來的東西瞧不上眼，也不覺得這能有什麼價值。不過架不住有眼力見不好的客人喜歡。話說在前頭，你們若是繡得好了，繡品的價錢還能繼續往高了提，賣出去之後分到的自然也就多。等你們手裏銀錢攢夠了，就可以參與古國地方繡娘的選拔。這個選拔，你們應該都知道，我就不多作介紹了。”
繡娘選拔，一路從民間殺到皇城，最頂端的位置可就是蘇袖曾經待過的。
第一繡娘。
聽上去很有吸引力，不過像蘇袖和老夫人這種已經看開了的人，那不過是個虛名而已，隻要能憑著一雙手吃飯，做個普通的繡娘就很好。
但是這些小丫頭片子們一樣啊，滿心的高傲在被周忘靈打擊消磨得差不多了，被蘇袖這麼一激勵，個個就像是打足了雞血一樣，天天拚得很。
天氣轉暖，萬物回春，來繡坊定製春衣的人也越來越多了。鹽城的富貴人家還真是不在少數，走在大街上，掉下個燈籠就能砸著一片。
不過蘇袖愁的卻不是生意，而是這繡坊的名字。
繡坊臨街的店麵是三層的樓房，蘇袖就坐在這一層的大堂內，盯著屋頂直發愣，琢磨了半晌也沒琢磨出個好名字來。
“仲大哥，你說開張的時候我怎麼就偏偏忘記取名字了呢？”
站在櫃台裏的仲承鬆如今改行當了掌櫃兼算賬的，穿得一身月牙白衣，披著一件薄薄的鬥篷，一頭濃密茂盛的黑發用滾綠鑲邊的白發帶高高紮起，生生把那個山野莽夫變成了個世家公子。
就連原本黝黑的膚色也漸漸變得白嫩起來，似乎在向以前的太子殿下一點一點地靠攏。
男人長著極好看的眉眼，一雙眼睛溫潤而深邃，換了打扮之後，便有不少的姑娘家上門來定製衣裳時，眼睛黏在他身上，一時半會兒都離不開。
仲承鬆將算盤清了零，把賬簿合上放置好，便給蘇袖沏上了一壺花茶，端到了她麵前。
“誰叫你總覺得起名字費腦子，幹脆開張的時候不要名字。怎麼現在想起來要名字了？後悔了嗎？”
蘇袖從他的手中接過了茶杯，卻並沒有急著飲茶，而是雙手捧著茶杯暖暖手，為自己辯解道：“後悔算不上，隻是突然想起來，沒有了名字就顯得不大氣。日後若真能名揚天下，人家問起來咱們繡坊怎麼走，豈不是要指路給別人家的生意了？”
“說的有理。”仲承鬆在她的手背上揩了一把油，又若無其事地走開，問道：“那你想起什麼名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