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病虎滿臉的血汙,身上落了不少朱厭的內髒和肉塊,襯著他略帶猙獰的麵容,在火光照映下閃耀著寒光的雙眼,渾身上下著實透出一股令人膽寒的氣息,隻見他忽而望向這邊,對三人笑道:“還有遲來的惡客。”說著手中風雷棍緩緩抬起,棍梢上滴答滴答地往下滴著血水,而他臉頰上的綠色傷疤,仍然在淌血。
樹影搖曳間,似乎大片的黑暗自樹林陰暗處滲出,蔓延向火光照映下的地方,歡顏真人冷哼一聲,道:“孤魂野鬼也膽敢來打秋風,滾!”說著雙手猛地一揮,自空中驟然降下數十道赤雷,如赤練一般擊打在不停蔓延而來的黑影之中,隻聽啾啾有聲,雷擊火光之間,可見那被映亮的黑暗之中重重鬼影掙紮著魂飛魄散,隻見篝火周圍方圓十丈間火光閃耀電蛇四射,那數十道赤雷盡數劈在紛紛雜雜的鬼影身上,毫無偏差,那一層霧罩般的黑暗散開,潮水般湧來的鬼影頓時現出身形,無不形容淒厲可怖,盡管被歡顏真人施展雷法披散無數,卻仍舊似乎無窮無盡地湧來。
霍病虎哼哼冷笑,大步上前舞棍迎擊。
夜空中無星無月,漆黑的一片。
似乎整個邙山山脈中的孤魂野鬼都被引出來一般,前赴後繼無窮無盡地湧向那對它們來說猶如夜路明燈一般的霍病虎,不斷地齜牙咧嘴伸出生前便已朽爛的手臂,意圖將這日蝕獻祭中漏網的祭品拉入黑暗之中。
直到天明。
最後一隻厲鬼在霍病虎棍下消散,霍病虎赤著雙眼,抬頭看去,所有鬼魂都如煙消散在陽光照耀下。
紫城子一屁股坐在地上,苦著臉道:“這些東西非要等太陽出來才肯消失麼?頗能折騰!”
歡顏真人也是麵露疲色,一夜的戰鬥,她都無法記清自己施放過多少次雷法,多年未與人爭鬥動手,驟然間激戰一夜,饒是她修為幾近天人,卻也不禁覺得心生疲意。
小笑殘早已熬不住,在眾人的庇護下沉沉地睡了,此時不知夢見什麼,眉間微微皺起。霍病虎疲態盡顯地走到早已熄滅的篝火堆前,看了看小笑殘微皺的眉頭,忍不住彎腰伸出手想撫平,卻驟然停住,他手上滿是汙血,血漬幹涸成痂,依舊散發出難聞的血腥味,霍病虎搖搖頭,收回手,徑直走到一旁樹下,背靠著樹幹和衣而眠。
紫城子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嘟囔了一句:“師祖見諒,弟子先睡一覺再說……”話音未落便已仰麵癱在地上,就這樣睡了。
歡顏真人搖搖頭,看著滿地狼藉,自言自語道:“天意如此……”說著在不遠處大威德禪院的廢墟中尋了塊大石,盤腿坐於其上,雙手掐印打坐入定。
山林間開始熱鬧起來,鳥語獸鳴,四人卻靜靜地各自休息著。
過了約摸兩個時辰,霍病虎猛地睜開眼,環視四周,這才慢裏斯條地站起身來。這種夜不能寐、時刻處於生死邊緣的生活,這兩年來他早已習慣,是以隻要休憩一陣,他便又能生龍活虎地。
“是時候繼續了。”霍病虎喃喃道,看著依舊睡得香甜的小笑殘和鼾聲陣陣的紫城子,“這是貧僧自己的戰爭,由貧僧自己麵對便足夠,你們還是莫卷進來的好。”說著他朝遠處在廢墟間打坐的歡顏真人遙遙一躬,豎禮道:“承蒙照拂,後會有期。”言罷便提著風雷棍轉身往山下大步而去。
林間隱隱有涼風拂麵,霍病虎將風雷棍扛在肩上,心裏盤算著下一步該往何處,耳中隱隱聽見身後有人跟來,扭頭一看,卻是蓬頭亂發的紫城子,肋下夾著一壇子酒,在山路上疾步縱躍著追了上來,口中叫道:“禿驢!等等我!”
霍病虎嘴角不由翹起,笑道:“你這牛鼻子怎地跟上來了?”
紫城子追至跟前,斜眼看著霍病虎,道:“說好同行,豈能戲言?”說著舉起那壇酒咕咚喝了一大口,道:“來來來,先喝口酒,快意江湖豈能無酒?”
霍病虎大笑著接過酒壇子,張大嘴灌了滿口,咕嘟嘟咽下,長出一口酒氣。
“前麵帶路,貧道隨你斬妖除魔去!”紫城子伸手一指山下,豪氣頓生。
霍病虎哈哈笑著,叫了聲痛快,大步流星地當先往山下去了。
霍病虎和紫城子兩人下得山來,過了青沔江,一路不緊不慢地走,漸漸的日薄西山,兩人卻仍在荒野丘陵中走著,前不著村後不著店,霍病虎細看之下,卻發現正是原來明仁堂打著護衛的幌子護送通虞商會的車隊走過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