敵退一寸我進千丈(1 / 2)

第十七章馮岫出差終於回來了,唐萊知道這件事依然是通過那雷打不動的每日郵件,又恢複了每日一封的頻率。這回變成一些風景照片和民俗趣聞,有比人還高的巨大仙人掌,還有天水相連難分彼此的加勒比海岸線,馮岫本人始終沒有出鏡過,他更像是一個單純的旁觀者,冷眼看著這世間美景。唐萊心裏不是不羨慕的,他已經許久沒有休假了,此時看到馮岫發過來的那些照片,唐萊忽然生出給自己放個假的衝動來,他查了下最近的工作表,發現能勉強挪個三四天出來,立馬就上網定了機票酒店。坐上飛機的時候隻覺得一陣恍惚,如在夢中,直到又輾轉坐了三個多小時的大巴,腳踏著青石板的路他才生出些實感來。西遞下著雨,這麼巧,又是下著雨,他突然很想和別人分享這次衝動的度假之旅,便掏出手機來分別給謝渡丘和馮岫發了張雨中的牌坊。發完才開始後悔,這回可好,之前信誓旦旦說的和馮岫保持距離的話真是毫無信用了,唐萊不知道自己這心態該怎麼解釋,好像回應之前馮岫給他分享的那些雞零狗碎的事情一樣。果不其然對方馬上就回了,依然是不緊不慢的文字消息:很美。這回輪到唐萊傻眼,怎麼隻有兩個字?這就沒了?謝渡丘倒是一連發了好多條:你在哪?你出去玩了?你出去玩不帶我?我這幾天都沒通告。唐萊你外麵有別的球了?心好累,不愛了。唐萊看著謝渡丘這自導自演的一出,非常切實地感受到了謝渡丘作為演員的野心。他出來得匆忙沒帶傘,幸好雨勢不大,隻到微微沾衣的程度,落在臉上癢癢的,順著油菜花田和水流一直往上,黑瓦白牆的徽州建築層層疊疊地把他包圍住,那溪流很深,他穿過一個杏花園,此時早沒了杏花,隻有踩上去軟糯的濕潤土地,民宿的老板打著把黑傘,佝僂著腰在杏花園的盡頭等他,迷蒙的雨霧裏看不清麵孔。遠山很高,藏在一層霧氣裏,和白牆黑瓦雨水淋漓的古樸建築組成一幅墨色氤氳的山水畫,唐萊跟著民宿的老板往山上走,那種腳踏實地的實感又消失了,他好像進入了一個渾渾噩噩的中國古典式夢境裏。當夜住的是典型的徽州院子,窄窄的天井裏有沿著屋簷漏下來的雨水,全都彙集在石雕池子裏,兩三尾紅錦鯉便在這方寸之間遊弋來去。半夜裏雨勢大起來,雨聲透過花窗傳進唐萊的耳朵裏,好像把除了這雨聲之外的所有思緒都衝了個幹幹淨淨,讓唐萊一夜好眠。第二天的早飯是一碗手工的粗麵,食材都是原汁原味的本色味道,香菇的濃厚香氣全都融化在它那一口下去包含的湯汁裏,青菜脆爽,豬肉末和酸菜做的澆頭讓清澈的麵湯豐富起來,喝完最後一口時早醒的疲憊已經全然消失,唐萊恨不得像大貓似的攤開肚皮在回廊邊的飛來椅上曬太陽。他在這古城裏逍遙了兩天,除了吃就是到處閑逛,搭車回市區到機場的時候接到了馮岫的電話,他不情不願地接起來:“喂,您好?”那邊傳過來嘈雜的背景音,似乎還有廣播的聲音,馮岫的聲音也飄飄乎乎的:“唐萊,我到機場了。”唐萊嚇一跳:“我都回來了,你不會要過來吧?”那邊實在是很吵,他要努力才能聽清對麵的馮岫在說什麼:“我在機場等你,我們一起……”還沒說完電話就斷了,唐萊把手機拿下來一看,果然,他這邊盡是山路,信號隻有可憐的一格。一起幹嘛?唐萊抱著手機思來想去,馮岫這個人實在是太奇怪了,難不成讓自己飛回北京和他在機場見麵?哪裏不好見麵的偏偏選擇機場?還是說他來接機,那時間未免也差太多。思來想去也弄不清楚馮岫的意圖,唐萊選擇放棄。誰知道馮岫說的機場居然是這邊的機場,唐萊進門就看見對方舉著個用記號筆寫了自己名字的紙板,身量又高,大大咧咧杵在出發大廳,顯眼得十裏外就能看見。搞什麼鬼啊,又不是到達大廳,也不是明星送機,實在是丟死人了,唐萊捂著臉朝馮岫走過去,生怕被周圍側目的路人看清自己長什麼樣子,對方抱著唐萊的名牌小粉絲一樣跑過來:“唐萊!”“噓!”唐萊做賊似的東張西望,又把寫著自己名字的那麵翻下去不讓路人看,一邊問馮岫:“你怎麼來了?”“我以為你給我發消息是……”馮岫話說了一半突然轉了個彎,“好了,不說這個,我知道你想一個人待一會兒,特意沒跑過去打擾你,隻是來這裏等。”說完還朝著唐萊甜甜一笑,頗為驕傲的樣子。唐萊不知道他這打蛇隨棍上的性格怎麼來的,之前兩人的矛盾過後,自己的態度隻不過有那麼一丁點兒鬆動馮岫就能牛皮糖一樣纏上來,根本甩不脫。好吧,雖然這次是自己先去撩撥他的,唐萊在心裏已經後悔十萬次了。“玩得好嗎?可不可以和我分享一下?”馮岫一邊扣安全帶一邊問坐在旁邊的唐萊,聲音輕輕的。唐萊不知道馮岫怎麼知道自己的航班號,又聽說他今天大清早從北京飛過來,不到四個小時又和自己飛回北京去,一整天幾乎都要耗在飛機上了。“你這麼亂跑,風華娛樂的業務還好嗎?”馮岫好奇唐萊心血來潮的休假體驗,唐萊也好奇風華娛樂的運營情況。“好啊,之前你生氣的那段時間,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我都快要爆肝了。”馮岫對自己的不務正業毫無愧疚。唐萊無語地看著他,馮岫連忙上來討好:“雖然日程上是隻有工作,但是我心裏隻有你呀!”真是敵退一寸,我進千丈的典範啊!唐萊朝天翻了個白眼,直接無視了他這句不吝於表白的肉麻情話,戴上眼罩就開始補眠。馮岫此時坐在唐萊的身邊,心裏甜得直冒泡,腦海中有一群跳舞小人手拉著手轉著圈圈跳起舞來。他似乎覺得是自己那些雷打不動的每日郵件打動了唐萊,之前唐萊主動發的消息不羈於一個重磅炸彈,把他那隱忍了多年的有禮克製炸得灰飛煙滅,露出一塊原先被層層包裹的小甜餅。他是不是動心了?馮岫喜滋滋地偷看側頭補眠的唐萊,幾乎又要克製不住上去偷吻一下,但他知道唐萊不喜歡這樣,最後隻能欲蓋彌彰地抿著嘴看飛機上提供的雜誌,卻直到下機也沒能翻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