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唐萊八年前那慷慨一吻,讓馮岫在和他分開之後的幾天裏常常回味,腦海裏反複出現兩人雙唇相貼的觸感,他甚至開始回想唐萊的牙齒撞到了自己的的下顎,敏感的黏膜發出尖利的痛叫,過後卻是一陣入骨的酥麻。馮岫用舌尖舔弄著那天被撞到的地方,猜測著始作俑者是不是那顆有些尖利的虎牙,又想起來唐萊不笑的時候嘴巴緊緊抿著,也不知道把那顆虎牙藏在了哪裏,是不是也會頂到自己的下唇。這麼亂七八糟地想著,他就癡癡地笑出聲來,當晚做夢就又回到了那個燈光晦暗的KTV包廂裏,可這次送過來的唇不再是不知所措的,反而動作緩慢,繾綣溫柔。他感覺到自己的手攬住了唐萊的腰,隔著布料的觸感那麼鮮明,熱度從他的手心一直燒到胸口,而對方那麼單薄,腰背上都是嶙峋的骨。唐萊扳住他肩膀的雙手羽毛一樣沒了力量,隻是鬆鬆地搭著,營造出一片曖昧的觸碰。他們仿佛已經在過往裏吻了千百次,漸漸升騰起來的是擁抱時胸膛相貼的暖熱,不可分離地緊密著,在這個時候,馮岫有了一種極其了解對方的錯覺。唇齒交纏似乎蔓延到了靈魂裏,以至於半夜醒來時他心口亂跳,喉頭幹澀到無法發聲,腦中全是絢爛顏色,前胸和後背都爬滿了密密麻麻的汗珠,仿佛在三伏天裏奔襲了幾公裏,一時還有緩不過神。床頭的讀書燈睡前忘了關,灑在枕頭上畫出一個不算完滿的圓。馮岫伸手擰滅了它,又在黑暗中睜著眼睛躺下,那一瞬間他似乎是觸及到了一點愛情的影子。一個人怎麼可能因為毫無預期的吻愛上一個陌生人,馮岫的理智冷冷地嘲諷了一句,甚至因為覺得這樣的感情來得太輕易而帶了點不屑的意味。可是他根本無法否認自己幾乎隨時隨刻都想起來唐萊吻他時狠狠睜著的那雙眼睛,上下睫毛都長,張開時如同獵人偽裝得最完美的陷阱。對馮岫這頭獵物一擊而中,再無脫身的可能。酒吧的駐場歌手還一驚一乍地唱他那幾首俗得掉牙的民謠,馮岫看著唐萊一杯接一杯地喝酒,眼神也漸漸迷蒙起來,連一向挺直的腰背也放鬆地軟下來趴著,偶爾揮揮手抱怨幾句。謝渡丘冷靜地看著他,看樣子就是專門陪唐萊買醉來的。馮岫想悄無聲息地走,連招呼也不必打,權當沒有遇見。可唐萊的聲音隔著好幾個人傳進了馮岫的耳中:“穿襯衫真他媽難受。”語氣落寞又憤懣,是一種壓抑了太久後的宣泄。馮岫不知道向來是襯衫愛好者的唐萊怎麼說出這麼一句話來,往外走的腳步就頓了頓。謝渡丘不愧是福將,直接問出了馮岫心裏的疑問:“難受你幹嘛天天穿?”唐萊沒看謝渡丘,反而趴到桌上歎了口氣:“她喜歡,她喜歡啊,她說我穿襯衫可好看了。”馮岫心頭一軟,幾乎一腳踏空,他知道付塵杉向來是唐萊的軟肋,卻沒想到付塵杉給唐萊帶來的任何一點失落沮喪心有不甘也是他馮岫的死穴。上次和唐萊告別的時候,也是真的以為自己再也沒有勇氣麵對唐萊,而曾經那雙眼睛給予自己的陷阱和枷鎖終究會因為兩人的山長水遠的隔閡,摧枯拉朽地碎裂一地。此時他才知道,這個陷阱裏的捕獸夾或許從始至終都沒有鬆開過。他強裝鎮定地走過去,先叫的卻是謝渡丘的名字:“渡丘?”一邊又假模假式地看著趴在桌上的唐萊,繼續演戲:“他怎麼在這?”作出一副自己和唐萊羈絆頗深的樣子,謝渡丘果然愣住了,傻了半天才回了一句:“他心情不好讓我陪他來喝一杯,我這就送他回家哈哈哈,馮哥你好好玩。”他非要用豔若桃李的臉作出個慘不忍睹的討好的笑,一邊就去扶有些迷糊的唐萊,似乎害怕傳聞中陰晴不定的大老板要使些什麼雷霆手腕,可惜效果適得其反,顯出一種手忙腳亂的滑稽。馮岫本來也不是要關心旗下藝人的私生活,他看著傷心欲絕的唐萊要被謝渡丘帶走,油然而生的聖父責任感驟然冒上來,上前一步就攔住謝渡丘:“我也準備走了,唐萊和我一個小區,我沒喝酒我送他吧,你自己打Uber回去。”他說了謊話,唐萊家和他家隔著十萬八千裏,可此時也顧不得謝渡丘會不會懷疑,接過謝渡丘之前扶著的唐萊就往外走。可誰知道一直乖乖跟著馮岫的唐萊坐上車卻仿佛清醒過來,還自己拉了安全帶係好,條理清晰地問駕駛座上的馮岫:“我們去哪?”剛準備轉動鑰匙的馮岫嚇了一跳,點火沒點著,車子響了兩聲就熄火了,馮岫對自己乘人之危的行為有些心虛,小心翼翼地從後視鏡裏看唐萊的眼睛:“你沒喝醉?”唐萊的聲音沒什麼起伏:“沒有,隻是有點暈,不過沒大礙。”“送你回家早點休息。”馮岫重新發動了車,平平穩穩地開了出去,把那酒吧裏一驚一乍的歌聲遠遠扔在後麵。這算是最難熬的一段共處時光,馮岫拿不準唐萊是什麼心思,一路上兩人都沒有什麼話說,唐萊閉著眼睛,馮岫專心開車。直到馮岫把車停在唐萊家樓下,才發現唐萊說自己隻是有點暈未免是在說大話,車門打開了唐萊幾乎一個前滾翻摔下來,馮岫眼疾手快托住他才站穩,走路也不穩。“麻煩你扶我上去,謝謝。”說話倒是清清楚楚的,最後那個謝謝吐字尤其標準。馮岫歎了口氣,實在拿唐萊這忽冷忽熱的態度沒轍,更何況心裏早就軟成一片,又怎麼能拒絕,他幾乎是半抱著唐萊進了樓梯間。這是一個頗有點年頭的小區,是北京早期建的小高層,最高隻有六樓,也沒裝電梯,唐萊住在三樓,平時爬起來還好,如今兩個大男人擠在逼仄的樓梯上,一個還不怎麼能使得上力,馮岫走得實在格外辛苦。幫著唐萊把鑰匙掏出來打開門,又把他扶到沙發上坐好,整個人已經如同剛做完汗蒸,就差頭頂冒個熱氣兒了。他不好意思久留,剛要告別卻被人扳著肩膀強硬地拉了過去,如同八年前的場景重現,唐萊睜著眼睛吻上了他的唇。
昨日重現(1 / 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