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麟之獨自屏息凝神,小心翼翼匿於參天大樹之上。始窺葉、劉二人險象環生,幾欲躍下奔去相助。捱見冷小宛率月英宮數十教眾趕到,心頭不禁大喜。終等葉風舟策馬衝殺出去,這才長舒一口氣,如釋重負的背靠枝杈,稍作假寐。接連奔逃三個晝夜,此時也略感乏累。須臾工夫,便莊周夢蝶矣。迷迷糊糊之中,也不知過去多少時候,忽聽父親蔡五九厲聲喝斥:“逆子,於今韃虜侵我河山,戮我黎民,你怎有閑暇在此酣睡!”旋責罵,旋舉起蒲扇般巴掌。葉麟之不由得怛然失色,急往旁閃避。孰料腳底踩了一個空,當即“噗通”墜落塵埃。直跌得他齜牙咧嘴,登時倒吸一股涼氣,抬手揉揉眼睛,撐地欲待爬起。然用力試了幾試,發覺四肢酸痛難忍。忍不住破口大罵,道:“該死的狗韃虜,摔死小爺了!”
“呔,那小子,你乃什麼人?躲在樹上作甚?”喝問之聲極其悅耳。
葉麟之聞聲一愕,舉目循聲望去。
但見相距丈餘開外,青霧之下有位妙齡少女,生得花容月貌,有霖江南《元媛》為證:雲鬟巧梳橫金鈴,娥眉聯娟綴明星,瓊鼻輕點懸瓊瑤,絳唇微啟含玉瑛。外罩一襲粉杏蓮蓬衣,上襯雲錦右衽交領杉,褶襇束裹柳腰,下穿煙籠梅花翠水裙,腳蹬紫霞小蠻靴。胯下一匹四蹄烏黑,渾體雪白的千裏之駒。正勒緊韁繩,冷若冰霜而視。
其後排列數十名黑衣侍衛,皆腰挎圓月彎刀。
葉麟之直看得目瞪口呆,一時之間竟然忘記回應。見他隻顧癡癡盯住自己,那妙齡少女柳眉微蹙,道:“為何不言,你是啞巴嗎?”葉麟之臉色頓時一紅,道:“誰是啞巴,你想教我說什麼?”妙齡少女道:“你是什麼人,隱於樹上作甚?”葉麟之道:“小的是個男人,在樹上未作什麼。我見那廂有人交戰,瞧瞧熱鬧罷了。”妙齡少女端相他片刻,道:“打仗有什麼好瞧的,你不怕?”葉麟之道:“司空見慣,小的不怕。”妙齡少女道:“我再問你,可知他們全都去了何處?”葉麟之道:“有人往西,有人往東,有人往南,有人往北。”妙齡少女怒叱道:“輕佻奴才,找死!”振臂一抬,手持皮鞭夾風打下。葉麟之就地一滾躲開,道:“咄那女子,怎麼不講道理,在下實言相告,你卻給我吃受鞭子!”妙齡女子道:“信口雌黃,不打你打誰!”葉麟之振振有詞,道:“他們交戰完四散逃竄,自然各奔東西南北。我眼睜睜瞧著的情景,哪裏胡言亂語了?”
後旁一名長須侍衛附耳沉聲,道:“啟稟郡主,這小子許是個失心瘋,休要理他,追捕叛賊要緊。”那妙齡少女螓首點點,道:“許無慎爾倫,不妨兵分兩路,你率一隊人馬向北,我自向西搜查。”長須侍衛抱拳行禮,道:“卑職領命。”妙齡少女又道:“且慢,兀魯特禾尼為何毫無音信?”長須侍衛道:“卑職不知,進入龍虎山便失去蹤跡。”妙齡少女道:“如有音信,隨即飛鴿傳書。”長須侍衛道:“卑職告退。”言畢,撥轉馬頭正要北行。
就在這時,兩枚石子迎麵襲來。
那長須侍衛袍袖隻是一蕩,便震落兩枚石子,接著腳尖輕點,縱起撲向葉麟之。妙齡少女也高聲嬌叱,道:“醃髒潑才,該偷襲本郡主。”葉麟之嚇得麵如土色,轉首拔腿就跑。長須侍衛五指疾探,抓住他後心擲在馬前地上。妙齡少女揮舞皮鞭一頓猛抽,道:“我把你個狗奴才,為何暗算本郡主!”葉麟之抱頭蜷體,恨咬牙關不語。妙齡少女怒道:“說不說,不說本郡主立叫你身首異處!”葉麟之托辭辯解,道:“小姐饒命,小的本欲打鳥裹腹,孰料一時眼拙,胡亂發錯了方向。”其實他所擔憂之事,唯恐義父葉風舟等人尚未走遠,這些侍衛趕將上去,難免一場惡鬥。妙齡少女更加氣憤,道:“鬼話連篇,你以為本郡主是三歲孩童!”喝斥打罵之中,葉麟之捉住皮鞭用盡全力往下一拽。妙齡少女猝不及防,倒墜馬下正砸在他身上。葉麟之左臂順勢攬腰抱緊,右手壓按妙齡少女“百會穴”處,大吼道:“退後,否則我一掌拍下去!”
長須侍衛等人皆大驚失色,慌道:“切勿妄動,我們退後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