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穿過清晨的白霧，走到薑老爺子的屋子門前，抬起手輕輕敲敲門。
“進來。”薑老爺子的聲音沉健有力。
得到允許後，亞瑟開門進來，把手中的湯放在桌子前，道：“我來給您送湯。”
薑老爺子放下手中的報紙，伸手推開湯。他直直地看著亞瑟：“你知道我想要的不是這個。薑家需要有繼承人。”
亞瑟的眸光閃了閃。這是，終於要和他攤牌了嗎？
亞瑟很認真地搖搖頭：“我不會和楊添分開的，我愛他。而且，”他抬起頭，毫無畏懼，“薑辰和薑雪兒會為薑家生下孫子，所以您大可不必有這樣的顧慮。”
“哼。”薑老爺子不屑地輕哼一聲，“你不要忘了，股份轉讓書可是還在我這裏沒有簽，你確定要對我用這麼強硬的態度？”
亞瑟搖搖頭：“我不是態度強硬。隻是因為這是原則性問題，所以我不得不這樣和您說。”
既然是心中已經堅定了要去做的事情，那就不應該給別人留下一種“事情還有轉機”的錯覺。
薑老爺子瞪著眼睛：“固執！”
喜歡一個男人，在老人家看來是一件多麼不可思議又驚世駭俗的事情。
亞瑟歎了一口氣：“如果您不想看到我的話，我以後不會再出現在您的麵前。下周我就會和楊添一起去羅馬……”
薑老爺子氣得簡直要把手中的拐杖扔出去：“你是我薑家的人，還想往哪跑？”
亞瑟抿著唇，不說話。
薑老爺子似乎也是意識到自己的行為有些偏激，喘了兩口氣，然後說：“薑……亞瑟，我就問你一件事情。你是為了什麼才回到薑家的？”
亞瑟頓了一下，然後很認真地說：“他們都希望我回來，所以我就回來了。”
薑老爺子冷哼一聲：“薑家的東西你就這麼瞧不上眼？”
亞瑟歎一口氣：“不是瞧不上眼，也不是我淡泊名利。隻是吃飯溫飽問題已經有人幫我解決了，我就懶得再想那麼多了。”
說到底大家都還是普通人，基本需求滿足了以後，那些名利什麼的也就沒有那麼重要了。
薑老爺子低下頭，看向桌前的那碗還熱騰騰地冒著熱氣的湯，低低地問：“那，我要是把薑氏交給你……”
亞瑟真的是在用心回答：“雖然我覺得您沒有這樣做的必要，但是，我也不會敗家……”
他的確是被沐懺徹的話觸動了。
就算他再不願意承認，但是麵前這個人的確是他的父親沒錯，而且是她的母親直到死都深深愛著的男人。
薑老爺子很低沉地歎了一口氣，然後似乎是陷入了什麼回憶：“你母親是我唯一愛過的女人。當時不能保護她，我很抱歉。”
亞瑟有些驚訝。他這是在和他道歉嗎？這麼多年了，他終於開口了嗎。
“可是死人既然已經不能複生，我就想好好和你處一段父子情，好讓我老爺子走了以後也沒有什麼遺憾……”薑老爺子似是懇求，“薑氏我交給你，你可以答應我好好管理它嗎？”
亞瑟的喉嚨緊了緊，然後鬼使神差地說：“好。”
薑老爺子像是得到糖的孩子一樣，微微彎起嘴角，似是有些欣慰，又似是低喃：“其實股份轉讓書我已經簽過了，我想過，那幾個孩子還是不夠資曆，而你身邊的朋友正好可以幫得上你……”
薑辰和薑雪兒畢竟是他的孩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待了那麼久的，感情還是有的。現在他們兩個還得糾纏一會兒，還是等風波過去了再安排他們倆。至於江楠楠，除了那一點血緣關係，她於他來說真的就隻是一個陌生人而已。而且還是，那種需要提防著的陌生人。
想著想著，薑深看向亞瑟，低低咳了一聲，道：“那個叫楊添的小夥子……”
亞瑟抿抿唇：“我和他下周結婚，您……”
薑深擺擺手，歎了口氣：“罷了罷了，我這個當父親的還是得去看看的。”
其實也是被亞瑟的執著給打動了。這種飛蛾撲火一般縱然知道會受傷會引來非議卻也要義無反顧的愛情啊，多麼像當年的他自己！
亞瑟的眸中閃過一抹驚喜，然後點點頭：“我知道了。”
然後兩人沉默了一會兒。
亞瑟有些尷尬，低低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沒有回答。
亞瑟遲疑了一下，還是轉過身去，一步，兩步……
薑老爺子在他身後低低地出聲，像被遺棄的孩子，喚：“阿離……”
他說：“你還沒喊過我一聲爸……”
亞瑟怔住。
從小時候起，爸爸和媽媽在他的腦海中就是兩個極其陌生的詞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