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剛才那兩個幹絲臘人摔倒的事情,亞嫂真覺得這是前所未有的巧合,若不是佛祖在上冥冥之中護佑著她,怎麼可能會兩人同時滑倒呢?想到這裏,她更是篤定了這役必勝的信心,將長劍緊緊攥在雙手之中,劈砍著各個方向上紮來的長矛。
戰鬥雖然一時難分難解,但亞嫂這邊逐漸占了上風,甲板上的幹絲臘人都退卻到船的一角。然而眼前的勝利並沒有衝昏了亞嫂的頭腦,她隱約嗅見了一絲不祥的氣息,這並非什麼未卜先知,而是一絲淡淡的、刺鼻的氣息,船上所有的人都對這一種氣息十分警惕——是硝煙!
“小心幹絲臘的火銃!”亞嫂舉著長劍在空中揮舞,向眾人吼道。
傳譯的人聽到了,立刻用倭語嘰裏呱啦地朝其他人大喊。
混亂的打鬥一時間進入了一個短暫的停頓,人們回過神來,果然發現幹絲臘人又擺出了他們最為熟練的陣型——一眾幹絲臘長矛手頂在陣型的最前端,手中揮動著長矛阻止任何想要貼身肉搏的進攻者;站在幹絲臘矛手身後的則是一眾火銃手,之前的混戰給了他們足夠的時間給火銃接好了火引,如今他們已然架好了搭銃的架子,睜著一隻眼睛細細地瞄著,算計著接下來是哪個倒黴蛋會撞在自己的銃口上。
這陣型並非無懈可擊,其弱點便在陣型的兩翼,如若主攻陣型的側翼,定會潰散無疑:一來陣型左右兩端隻有站在最側邊的銃手能夠發銃射擊,將會火力被大大地削弱;二來則在於矛陣的優勢在於其密如林,使人近身不得,但因這船上幹絲臘人數不多,陣型隻是十幾人擺了薄薄一層,若是從側翼襲去,也隻有兩三個矛手可以相互照應,很快便會敗下陣來。
可問題便在於,亞嫂一眾從左側船舷攻入,而幹絲臘人已被逼至船尾的一側,陣型一端緊靠著船尾,無法靠近,另一端則有五個舉著刀盾的幹絲臘精銳守著。倘若亞嫂選擇主攻敵軍右翼,那麼定然要和執著刀盾的幹絲臘精銳搏鬥一番,而這樣一來就會留給幹絲臘人足夠的時間將矛陣轉向,從而將亞嫂包圍在右側船舷,陷他們於絕境——身前便是敵陣,身後則是滾滾的江水。倘若亞嫂主攻敵軍正麵,則毫無疑問會被矛陣拖住,一時間無法近身肉搏,最終隻會成為幹絲臘人後排銃手的絕佳獵物。
未及多想,亞嫂速速瞥了一眼周圍還剩下的人手,心裏默默數了一通,決計讓拿著太刀的十個倭人跟隨自己猛衝幹絲臘人的右翼,剩下的十四人中九個持著長槍的組成槍陣拖著幹絲臘人的矛陣,拖著他們無法轉向並轉移矛手的注意力,而剩餘拿著打刀的五個倭人便接機近身肉搏。
她將命令傳達給傳譯的倭人,那倭人便立刻用倭語向船上眾人轉述命令。可未曾想到就在這時,幹絲臘的銃手們已然準備就緒,呯呯嘭嘭地就射出一排彈丸,打得亞嫂身後的船舷處處開了花,就連手中的長劍也被彈丸撞中,騰空翻滾了幾圈,落在了江裏。等回過神來,才發現那轉譯命令的倭人脖頸上中了一彈,已經倒在了地上,脖子也被彈丸打斷了一半,汩汩地噴湧著鮮血。他的身後,更是有三個持著太刀的壯漢各自被彈丸貫穿了腰腎、左臂和大腿,雖一時不會傷及性命,但血流不止,估計著也命不久矣。
雖然說命令沒有轉述完,但大家似乎也聽懂了一些,於是舉著太刀的人都迅速移到了亞嫂的身後,亞嫂抽出腰間的一把脅差領著眾人就向那幾個持著刀盾的幹絲臘精銳奔去。那九個倭人矛手也舉著手中的長槍前後參差地直直向幹絲臘的矛陣靠去,一時間槍矛相互撞擊在一起,令人眼花繚亂。
亞嫂用慣了中式的雙手長劍,對倭式的脅差並不熟練,還吃了長度上的虧,在和幹絲臘人刀盾手對峙時隻能左右移步,很難上前一步。而拿著太刀受傷的幾個壯漢,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了,徑直貼身上前以求和幹絲臘人決一死戰,可奈何傷口作痛,行動不便,而幹絲臘人頂著盾牌,刀槍難入,最終隻是過了幾招,便被人斬於刀下,一命嗚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