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朔回到龍興殿的時候安錦雲正在院子裏拿瑪瑙串子逗申公豹玩,聽見唱禮就隨手將瑪瑙串子往遠處使勁一拋,申公豹就隨之也奔過去。
就這麼來來回回幾次,申公豹顯然被累得不行,舌頭都吐了出來,但還是一副興奮樣子。
秦朔跟著搬了個小杌子坐在安錦雲身旁,若有所思的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怪不得這次回來沒瞧見有被咬壞的東西。”
安錦雲笑眯眯的將瑪瑙串子給了秦朔,示意對方遛一會兒。
“這還是高陽公主給嬪妾出的主意,白天看著將勁用完,晚上省得拆家煩人。”
秦朔聽得麵上一哂:“高陽公主聰慧,又是個天性愛玩的,在逗貓弄狗上麵倒是有些主意。”
亦書端上來一碟剛冰好的西瓜,秦朔瞥了一眼,有些憂慮道:“少吃涼的,最熱的時候已經過去了。”
安錦雲沒理睬他,自己先取了一塊小口咬著,瞬間滿足喟歎道:“這才叫夏天呢。”
秦朔話雖那麼說了,看著安錦雲吃得香也忍不住拿了一塊,入口就是冰冰涼涼的甜,不知不覺兩個人都幸福地眯了眯眼。
“這也是高陽公主教你的?”
安錦雲命人將躺椅搬出來,舒舒服服躺上去,得意中帶些不屑:“這還用教?”
“不過西瓜確實是高陽公主送來的,她說她吃不慣脆瓤的,專喜歡吃沙瓤的,”安錦雲一邊吃一邊嘀咕道:“我竟不知世上還有喜歡吃沙瓤西瓜的,當然是脆瓤的好吃啊!”
秦朔跟著附和點頭:“自然是脆瓤的好吃,就跟蜜桃一樣,脆桃要比軟桃香。”
安錦雲眼神一亮,從躺椅上坐起來用力點了點頭:“是吧!軟桃一口下去汁水濺的四處都是,哪裏好了?”
兩個人一拍即合,亦書在旁邊看得直皺眉。
若現在院子裏有個探子,肯定不敢相信大秦國的太子和太子妃一天說的就是這些。
午覺過後秦朔又被臨時叫走了,安錦雲想著晚上等人回來後得說一說七妹妹的事兒,老留在太後身邊算怎麼回事。
之前倒也去過慈寧宮,側麵探聽了一下太後口風竟是覺得安靈梓心思通透話又不多,真想留在慈寧宮一直叫對方陪著自己。
若是想要七妹妹回來,怕是得費些心思。
安錦雲正想著找個什麼借口好,就聽得秦朔回來了,卻見青年臉色不大好,於是又將嘴邊的話咽了回去。
“寧毅候病重,父皇下令召回盛京養病了,”秦朔將一道折子直接遞給安錦雲,安錦雲愣了一下便接了過去,打開細細讀了起來。
寧毅候本就是該賦閑在家頤養天年的年紀,朝中無將可用才又拜邵安鎮遠大將軍,年初剛經幾番惡戰,再加邊疆條件艱苦,遲早是要回京的。
安錦雲讀完後有些恍惚,消化了半天問道:“那如今邵安總不能群龍無首……”
她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下去,留給她的答案顯而易見。
秦朔墨色的眸子溫柔的凝視著她,微微點頭道:“父皇要封你二哥哥為忠武大將軍了,統領整個邵安兩萬九千兵馬。”
安錦雲聽著不自覺地站起來,將那折子放在心口捂著,愣神半晌道:“……竟這麼快麼。”
說快也不快,以安禦風的將領之才,遲早是要做大將軍的。
前朝霍去病封狼居胥不過十七,男兒建功立業多在年少時候。
安錦雲胸腔中湧蕩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複雜感情,最終隨著一口濁氣都吐了出去。
她將那封折子放在桌子上壓了壓,輕聲問道:“什麼時候回來?”
“已經隨著寧毅候的詔令一塊送去了,邵安不可一日無將,這事情不能走漏風聲,免得被敵國利用鑽了空子,”秦朔麵色凝重,看著桌子上那張薄薄的紙。
兩個人對著沉默下來,不知不覺天色就暗了下來,亦書將殿內的燈點亮又退了出去。
“待你二哥哥正式受封後,我便讓我的人聯合你父兄向父皇上諫,”秦朔終於開口,墨色的眸子似被燈火點亮一般。
安錦雲的心口怦怦跳著,再一次感到了身處權力漩渦之時的緊張與危殆。
她緩緩舒了口氣,想到一直困擾自己的源頭終於要被解決,有種不可置信的輕鬆感。
一直到安禦風回來,安錦雲心上緊繃著的弦才稍稍放鬆了些。
因為是密令,安禦風隻準在盛京待一日,在禦書房與陛下議過事後就已經日暮了。
安錦雲站在斜對角的長歌雲台上遠遠眺望著,驀地瞥見一個身披魚鱗甲的影子,連忙歡欣地揮了揮手,欲要呼喊出口又念及此乃皇宮,硬生生壓下心頭歡悅,奔下長歌雲台往那邊跑去。
秦朔跟在後麵不住提醒道:“慢些、慢些……”
一陣暖風刮過來,安錦雲身上月白灑金的輕紗披帛隨風飄向後邊,她無暇顧及,雙手提裙行在風中。
秦朔伸手一撈,及時將安錦雲的披帛抓在手中,再看安錦雲,已經跑到安禦風跟前了。
安禦風手上還抱著陛下禦賜的鎏銀獅子盔,似乎是沒料到自家妹妹會出現在這兒,愣神過後直接將手中的頭盔扔了,伸手欲要抱一抱自家六妹妹。
手伸出去一半,卻又想到自己身上又沉又重的鎧甲未卸,勢必要咯到六妹妹,於是手上拐了個彎,捏了捏安錦雲左邊似丸子一般的發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