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放話音未落,林中樹葉便簌簌作響,在彈指之間,有十來個手持利刃的男子從林中躍出,殺氣騰騰地朝著趙雲衿的馬車而來。
趙雲衿的隨行護院們反應很快,他們一見這架勢,立刻就從腰間抽出佩刀,一句廢話都沒說,迎著敵人的攻勢便開始了回擊。
而作為車夫的於得壽就沒有護院們那樣應對自如了。他做了許多年車夫,卻從未見過這種場麵,一時茫然無措,隻會哆哆嗦嗦地挪到馬車的車門前,背靠著車門發抖。在那一瞬間,有好多東西從他的腦子裏飛快地逃走,隻剩下顧庭跳下馬車後跟他說的一句話:“你留在這裏,保護好小姐。”
待在馬車裏的趙雲衿除了沒有發抖以外,並不比於得壽鎮定多少。雖說她早已將今天可能會遇到的情況設想過許多遍,可當她真真切切地麵對著一場刺殺的時候,對死亡的恐懼就突然具象起來,成了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舌。它在打殺聲中蘇醒於趙雲衿的心底,隨後循著直覺緩緩地用自己冰涼的軀體一圈一圈地纏上趙雲衿的心髒,令她渾身發寒。
此時的趙雲衿不敢掀開車簾去看,隻能依靠耳朵來判斷車外的情況。也正是因此,她的聽覺被放大,不僅是兵刃相擊的錚鳴聲令她感到心驚肉跳,就連再尋常不過的風聲,在她聽來都有幾分能夠割破皮肉的鋒利感。
突然,趙雲衿的心跳空了一拍,因為她清楚地聽到馬車不堪重負地發出“嘎吱”一響,隨之而來的,是馬車的大幅度晃動。不用問,一定是有人跳到了馬車上。
正在與人纏鬥的顧庭也聽到了那聲響動,他匆忙脫身回援,就見到一支弩箭從於得壽的頭頂飛過,向著一個殺手的胸膛而去。“噗”的一聲,那支弩箭精準無誤地沒進殺手的心口。鮮血旋即噴射出來,濺在車門以及於得壽的襆頭上,嚇得於得壽驚呼一聲,愈發把身體縮成一團,恨不得就此變成個刺蝟。
與此同時,中箭之人身形一僵,隻能勉強維持住揮劍斬向於得壽的動作。死亡來得如此之快,這是他始料未及的,而他對此毫無辦法,唯有被動接受。不出一個彈指,他便已站立不住,整個人直挺挺地向後倒去,摔在地上時已經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在他逐漸散大的瞳孔中殘存著的,是他生前見到的最後一個景象:鳳棲原下,一位金甲將軍手持寸弩,帶著一隊衛士策馬而來。道上沙塵滾滾,皆是馬蹄踏起的塵土。
顧庭眼見危機暫緩,便鬆了口氣,他閃身避開朝他後背刺來的利劍,隨即回過身,利落地揮刀砍去。隻聽“當啷”一聲,一柄鐵劍落在地上,而它的主人則倉惶後退數步,捂著右臂的傷口痛呼出聲。
比起放下心來的顧庭,趙雲衿此刻可謂是提心吊膽。她看不到車門外的情況,卻清楚地聽到了於得壽的那聲驚呼,據此,她很自然地做出一個推測:於得壽已遭逢不幸,而殺害他的人很快就會衝進馬車。
想到這兒,趙雲衿不由得屏住了呼吸,她一邊緊張地盯著車門看,一邊在心中反複告訴自己:若是待會兒有人殺進來,絕不能在他們麵前露怯。可奇怪的是,趙雲衿耐著性子等了又等,始終沒見什麼動靜。就在她疑惑之際,一陣急促而雜亂的馬蹄聲在她耳畔由輕變重,讓她不自覺地舒出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