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低頭的一瞬間,她似乎看到風慕川莞爾的笑臉,她聽到風慕川波瀾不驚的說著話:“這些等事情結束了再說,也不為遲。”
戴小侯擔心地看了看星星:“那她的臉,是否還要針炙?”
風慕川收了笑容:“已經到了一個階段,針下去也是這樣,不針也是這樣。”
戴小侯點頭:“七星苦梀。”
風慕川應了聲:“是。”
戴小侯抬首看了看坐在床上混沌糾結的星星,又看了看窗外的明月。
彼時恰風慕川也轉過臉去,對月而望。
兩人相視笑了一下。
星星眼前一花。
屋裏的燭火已滅了,借著銀樣的月光,星星看到原來坐在桌前的兩人已經沒有蹤影,晚風吹過來,吹散了滅燭最後一縷輕煙。
而後這個夜共著窗外月,統總入夢。
……
那夜月滿桂枝,輪映鏡彩,一間屋被月照得亮堂堂的,星星坐在床邊,呆呆地望著窗外,似乎有一道月光耀進她的眼波,又順著臉頰一直流進心田。
她想著戴小侯說的那句話,我要她的心,也要她的人……
他所述的這個她,到底是誰?在風慕川、戴小侯之間悠遊,她一直以為自己隻是個炮灰,但彼時三人對坐新房,戴小侯說出那些話時,看著她的眼神……是那樣的動人神魂。
星星躺下去,就又坐起來,看著地上花枝樹影婆娑,心思也飄搖不定。
莫不是,他在說她?如若不是,他的眼光又該如何解釋?那眼光是一種斬釘截鐵的肯定……在如此的肯定麵前,她隻能去跟隨,去領悟。
心念一轉,她的眼前就有了他所作的種種……是的,她已數次覺察,戴小侯對她有情,但她不願意承認,她告訴自己她再也不相信情深。但今天,在與戴小侯離別三天後,在戴小侯重又出現在她眼前的時候,他站在房門口,她離他幾步,沒人知道,那一刻,她抹去頭上汗水的同時,擦掉的還有淚水……她哭了……就在戴小侯進屋的時候……
她都不知道自己何時何地對那個男子動了情,隻有乍離乍見,才又讓她將自己的心思看得分明……她想著他的說話,他要她的人,他要她的心……他是望著她的眼睛說的,風慕川就在他身旁,並沒有對這句話提出任何異議……是的,不用猜了,也不用再去推搪,那些話就是對她而講。
這是戴小侯第一次如此直接明白地表達自己的心意,那是一個有意而為的故意……他就是挑了一個三人同坐的時機,向她闡明他的心意,也許,他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他更知道她用以推辭的借口與掩飾,所以他表白時,也要風慕川在場……他之所以做了也說了,就是要讓所有的就誤會終止。
她坐在那裏,想著與他相識以嫁的過程,慢慢嘴角就有了笑容。
再抬首望月,那濃烈的白色如酒,正淋漓盡致地灑在她的身上,她似乎醉了,但又醍醐灌頂。
窗外已經敲了四更,老夫人猛地坐起,望見星星呆呆傻傻地坐在月光裏,老夫人呢喃了一句:“你為何不睡?”
一句話問得星星笑起來:“娘,天已經亮了。”
……
暗夜如潮褪去,天邊露一絲啞暗的白。
星星望著北隱的星辰,悄無聲息地披上了外衣。
她想出去,想看最終的星光,想看最初始的日出。她隻是無法壓抑自己的興奮。也許世間就是這樣,最好的感情,要誤會到最後一刻,才會讓人明白。明白的那一刻,一回首,所有糾纏過的光蔭都讓人如此開懷,又讓人如此感傷。
推開門,步入回廊,她沒想到居然看到他。
戴小侯就睡在回廊的花檔中間。
原來他竟沒有遠離的麼?原來他竟一直在屋外的麼?
她輕輕地走過去,看到星光與日光相交時他的容顏。
他臉上的線條被暗影勾勒了,眉結幽雲,發隱墨沙,黑的那樣生機盎然,他的臉頰卻被霞光點亮了,唇皎若月,睫凝瓊華,豔得像春日紅菱倒映錦江。而就在花麵之下,從額頭到鬢角再到脖頸之上,有一道盤若烏湫的黑線。
星星的眼光黯然下來,他的毒……他跟風慕川走了一夜,臉上卻依舊帶著那道毒線……難道這種毒,連醫術若風慕川也無藥可解?
他躺在那裏,一身的閑散。她在他的身邊,突然間就覺得,世事殘酷,有些事情,有些男子,有些情感,她明白得太晚,有些事情,有些感懷,有些愛慕,比及醒悟,才發覺濃到傷痛。
清晨的風吹過來,吹來一襟的落花,有一瓣輕入他懷,還有一瓣就停泊他的眉間。她伸出手,想替他將花摘下,手剛觸及他的麵龐,卻被一隻手輕輕攬住了腰。
她的身體向他倒下去,如適才的飛花,落入她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