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聲遠去,月亮爬上了九霄的最高處,皎潔的光芒給大地鍍上皚皚銀白。
夜色四合,幽靜寂寥,就連簷下風鈴“叮鈴……叮鈴……”的響聲,都像是輕輕浮在夜海中的泡沫。
黛瓦粉牆的幽靜別院中,一抹純白的身影浴著月光持劍而立。
那是一名少女,銀發低綰雲鬟,發尾如月光般垂蕩而下,一襲素衣白裳,手中長劍劍格如鳳鳥展翼,原本通體青金,此刻浴著靈力也是一色素銀。
她太白也太冷了,白到比她的五官輪廓清淡的或許隻有風過水麵的漣漪,冷到連寬大的衣袖下裸露出的皓腕都像是凝著霜雪,冷到就連那雙如剪水般的碧藍眼眸,剪下的也是庭院中結著碎冰的寒潭。
而她的劍更冷。
沒人能看清她何時出劍、何時收招,隻見她踏空而出,劍影映著月光凝滯到極點,一重重殘影疊在一起宛如鸞鳥展開翅膀,轉瞬間便煙消雲散。
“叮鈴……叮鈴……”
所以那不是風鈴,是鸞鳥的翼尖掠過寒潭,是她的劍刺向水麵的聲音,每一劍都刺在散碎浮沉的寒冰中央寸許洞穿,而潭水毫無波瀾。
輕盈、冰冷、難以捉摸、了無痕跡,是她的劍,也是她這個人。
但少女狠狠握住了劍,擰眉,轉眼間已踏空出現在幾丈之外,手握長劍淩空劈下——
隻見促然一扇劍氣,竟是與剛才截然不同的霸道剛硬,狠狠地將一潭比磐石還重的北冥寒水送上了足足五丈的高度。
“轟!”潭水落下,將四周裝飾用的卵石砸了個粉碎,水麵上的波瀾亦久久不能平靜。
伴著逐漸平靜的池水,少女隨之落地,原本平冷淡然的氣息此刻因為帶上了惱怒而顯得雜駁。
她反手,似是無意地將罡氣未去的劍鋒向目光未能觸及到的右後側甩了甩,最終卻像是顧忌著什麼一般垂在了身側。
而被她甩出的兩道半月形劍氣向著院落一角直直飛去,下端在地麵上犁出深痕,不過瞬息便發出金玉碰撞的琮錚聲響消弭無跡。
“還不出來嗎,湛清凰?”少女皺眉,似是被壓抑許久的怒氣此刻終於被釋放出來。
她猛地轉身,又揮出兩劍,劍氣仿佛吸收了周圍萬物的生氣一般,竟隱隱有著靈性,在刹那間就已經彙聚,呈“十”字向同一個方向斬去。
“砰——”比半分鍾前的水花聲大了足足有十倍的響聲,足以攪亂整個夜晚的寧靜,仿佛萬物生靈都在此刻被猛然驚醒。
“抱歉,我隻是不想打擾你練習。”被她稱作湛清凰的少女從屋後轉出,手裏剛用來接下劍氣的劍同蒼雨鸞的式樣相近,卻是銀青中迤邐隱著五色光華。
她的外表和氣質和銀發少女是截然不同的兩種類型,五官不施粉黛自有豔色,如飛瀑般的三千青絲隻在頸後用深紅色絲絛束起,一雙緋色眼眸眼尾上挑,光彩勝過珠玉珊瑚。
她的美是沉靜而棱角分明的,是用瑪瑙玉髓雕成的槿花,遠望有著真花所不能及的光華,但若是膽敢褻慢,每一片花瓣都是會傷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