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暮色熔金。
天界處於四界的南方,比起人界的南方又處於更高的天上,所以天界是五界裏距離太陽最近的一界,天界的太陽,也是五界裏最大的。
夕陽僅存的餘熱溫暖著蒼雨鸞的臉頰,就連她那清淡的五官,在這樣昏紅光芒的照射下,似乎也能顯出幾分明豔。
她就這麼坐在南鬥殿的殿簷上,雙腿垂在空中,身旁是簷角華美而無生氣的琉璃鳳凰,殉光倚在鳳凰的翼尖上,就那樣,她坐了許久許久。
今天的一幕幕一遍又一遍在她的腦海裏重演,從小到大,她真的很少贏湛清凰,尤其是在這種重大而關鍵的場合。
在湛清凰失去一切的時候她出現,她贏了,短暫的喜悅過後便是長痛,因為她知道這勝利不值得。
現在湛清凰擁有一切,她贏了,可是她仍舊不快樂,因為不值得。不是這件事不值得快樂,而是快樂這件事,不值得出現在她這樣的人身上。
她想笑,可又笑不出來,或許該找人分享此刻,又無人能夠真正地懂她。她也不敢讓他人懂,她正是因為太懂自己了,才會覺得不值得。
或許那個給了她“獄”字玉佩的少年會懂,可是如果可以,她寧願和他從此再不相見。
她拿起殉光,將它輕輕放在腿上,連歎息都像是自嘲的笑意。
“也許,從拿到你的那一刻開始,我就不會再贏了。”
可是那又怎樣?天界最強右手劍就握在她手上,天帝的傳承在她的眉心熠熠發光,她才是笑到最後的人,她必須是。
*
而另一邊,北鬥殿的午後卻是完全不同的情況。
劍氣碰撞石柱不斷發出響聲,湛清凰揮舞著濯暗,每一道劍光都淩厲而迅疾。
明明揮出的是兩道強力劍氣,卻在離體後劍速倍增,化作一場劍雨向石柱揮散而去,細密而潤物無聲,卻在接觸石柱的瞬間發出令人心緊膽顫的洞穿之聲。
左右手劍法本就同源,無數次極高速的突刺,連在一起的殘影,正像是揮出劍氣如雲,如此一來,濯暗之輕薄迅捷便不再是她的藩籬,而是助力。
若是蒼雨鸞在場,定會驚訝地發現,湛清凰糅合了左右手劍法精妙之處的劍雨,正像是她魔界之行那日,雷池上空降下的帶著電光的驟雨。
湛清凰沒有雷池的經曆,也沒有天雷入體的奇遇,她從蒼雨鸞的攻擊中吸取長處,僅僅是通過自己對劍之一道的體悟,便創出了帶有雷電之威的劍法,妙至毫巔。
也許蒼雨鸞正是知道自己在劍法上的造詣永遠不可能超越她,才無論如何都要通過其他的辦法武裝自己的吧。
身體本能的疲憊讓湛清凰的動作漸漸的慢了下來,可她並沒有有一絲絲想停止的打算,繼續練習著。
她要讓自己的身心都適應這種新的劍招,才能夠在戰場上用以製敵。
正當她準備繼續練習劍招的時候,一道傳音忽然在她耳邊響起。
“湛清凰!”
“誰?”
湛清凰的眼神多了一分震悚,不是因為她發現了什麼,而是因為她什麼都沒有發現。
“是我。”比起之前的唐突,這次的湛清凰聽清了這雄厚的聲音,也同時鬆了一口氣。“到蒼梧殿來,我等你。”
不過半根香的時間,湛清凰就已經收起雙翼,落在蒼梧殿外。
歇山頂上鋪著蒼青的琉璃瓦,襯著雪白的宮牆似蒼天映雪。不似九霄雲殿富麗堂皇卻自有一種不可侵犯的威嚴。
這裏名義上是屬於她的,多年間她卻從未來過。
事隔經年,已物是人非。
幾丈高的殿門緊閉著,對於原本想要偷溜出去玩耍的她來說太過高大,卻無法阻攔現在的她。湛清凰雙腳點地,直接輕飄飄地躍過了大門,沒有半點波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