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
八月是一年中最熱的季節,連路邊的垂柳都蔫蔫地沒了生氣,隻剩聒噪的蟬鳴在空氣中回蕩。
下午六點是下班高峰,原本空蕩蕩的街道上人漸漸多起來。
南城城市不大,絕大多數公司都集中在城南的安田區。南城是港口城市,外貿業發達,安田區這一片有不少小的外貿公司。
人流夾裹中有個身穿灰色條紋t恤的男人,兩鬢略有些花白,走得不緊不慢。
有同事急匆匆經過他身側,抬手打了聲招呼,“老鍾,走啦。”
他微微點頭一笑,走到門口停電瓶車的地方,騎上其中一輛,很快彙入車流中。
電瓶車開了一會,在一家很大的菜市場前停下。將車鎖好,他拎了個購物袋走了進去。
不多會,人就又出來了,手裏的購物袋已經裝滿。將購物袋在前頭的籃子放好,他一邊跨上電瓶車,一邊拿著手機發微信語音,“老婆,你要的菜都買好了,不過沒有蓮藕了,明天我再來嗎吧。”
發完,將手機揣回兜裏,又繼續騎著小電驢上了路。
十分鍾後,小電驢開進一片居民區,速度漸漸慢下來。
十棟,九棟……
眼看著八棟快到了,他卻發現樓下停了輛黑色的私家車。
那是輛入門款的奔馳,算不上豪車,然而停在這裏,卻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他微微蹙眉,騎到豪車不遠處的電動車棚旁停下,鎖好車,提了買好的菜,正要進樓道,忽然瞧見奔馳車的車門被打開,有一個穿黑色西裝的男人走了下來。
沒來由的,他微微攥緊兩分手中的購物袋。
還沒等他抬步,男人就直直朝他走來,在離他兩步之遙的地方停下,語氣平靜地開口,“鍾先生,你好。”
鍾毅詫異抬眸,看著眼前容貌平凡卻氣魄逼人的男人,皺起眉頭,試圖辨認出自己在何時見過他。
然而,記憶中卻是一片空白。
他自詡記憶力不錯,雖然老了,但這男人一看就不是普通人,他如果見過,不可能不記得。
“我們認識嗎?”他謹慎開口。
男人笑笑,遞了張名片過來,“我叫薛裕,我跟鍾先生之前並未見過。”
鍾毅低頭,掃一眼手中的名片。
目光掠過上麵的幾行大字——“世紀文化傳媒有限公司”“總裁特助”,眉頭皺得更緊了,還未說話,聽到男人又開口,“鍾先生雖然不認識我,但我們江總,你是見過一麵的。”
頓了頓,掃一眼鍾毅臉上神情,“我們江總,是阮小姐的男朋友。”
聽到這,鍾毅詫異抬頭。
似乎怕鍾毅仍沒印象,薛裕又吐出四個字,“安陵墓園。”
鍾毅瞳孔猛地一縮,避開薛裕審視的目光,微微定了定心神,“不知薛先生找我什麼事?”
薛裕扯出抹淺笑。
隻是他氣質本就冷肅,即便嘴角帶笑,也給人一種強烈的壓迫感,“有些陳年舊事,需要問問鍾先生。”
鍾毅微微攥緊五指,盡量保持著麵上平靜,“陳年舊事?是關於什麼的?”
“鍾先生方便的話,借一步說話?”
他雖然嘴上說得客氣,但鍾毅曾經也是在商場上混過的人,難能看不出眼下這情況並沒有拒絕的可能。
略一思考,提了提手裏的購物袋,“能否麻煩薛先生等五分鍾?容我回家先說一聲。”
薛裕做了個“請”的手勢,目送著鍾毅進了樓道。
五分鍾後,鍾毅果然準時下來了。
薛裕請他上車後,很快發動引擎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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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晚,江宴就接到了薛裕的電話。
“您果然猜得沒錯。”薛裕把從鍾毅那裏得來的消息一五一十告訴了江宴,“證據我也都拿到了。”
“黎信車禍的事呢?”
“這個鍾毅不是很清楚,不過據他回憶,那段時間,黎信經常去找他哥,也許某天撞上了也說不定。”
“黎誠死後,他為什麼不說?得了好處?”
“沒有。他說見不忍心給阮小姐母女雪上加霜,而且他很敬重黎誠,不想破壞他在阮小姐心中的形象。但到底於心不安,處理完黎誠後事後就離開了京城。這些年,為了避免碰上前去墓園拜祭的阮小姐,都會特意繞開清明節和黎誠的忌日,隻挑了黎誠生日過去,所以上次才會偶然碰到阮小姐和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