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的插曲之後,大廳裏又恢複了熱鬧與喧囂。鼓樂開始齊鳴,那一個個腰肢柔軟的舞娘們,開始了新一輪的輕歌曼舞。
回到座位上的王斌,有些默然,他靜靜地坐在那裏,直覺心中的熱血,開始一點一點地冷卻下來,最後全身的血液好似凝固成冰。
“十一郎,”王導那蒼老而深邃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明明大廳裏的噪音是那麼大,可是他的聲音卻低而清晰。
“豫州,那是北方的軍事重鎮,縱然它現在被胡人牢牢地控製著,但陛下是絕對不會讓你去那兒的。你去了,若是死在了那裏,他會落個苛待忠臣的名聲,畢竟,這些年你一直在西邊兢兢業業。你若是僥幸活了下來,將豫州從胡饒手中搶了過來,那朝中必將掀起新一輪的爭取奪利,想想那鬱鬱而終的祖逖。”
王導的聲音,很輕,隻有他們兄弟倆人可以聽見,但是那明明很輕的話,卻仿佛旱地裏一個驚雷般,震得王斌的身子輕輕地晃了晃。
他沒有側頭望向身邊的王導,王導也沒有看他,隻是那低沉而滄桑的聲音還在繼續,“你想要報國,想要北伐,可是,這朝中想要北伐的人,真正又有幾許?”
王導的聲音雖然很低,卻發人深饋,“皇權與世家之間原本保持一個微妙的平衡,可是,由於你三哥強行的清君側,皇權現在岌岌可危,所以現在在陛下的心裏,強大皇權才是第一位!”
頓了頓,他的聲音又繼續,“陛下讓你做尚書左仆射,未嚐不是一種試探。其實,我想,他一開始就想你做荊州刺史的,畢竟,這對你三哥來,是一個巨大的牽製。況且,他派戴思來襄助你。是襄助,其實還不是一種變相的監視。十一郎啊,陛下不再是以前的那個陛下了,你要心啊!”
到這,王導抬頭,望了望王座上那個自己一手扶持上來的皇帝,心裏有一種莫名的苦澀。
恰巧高坐下的皇帝也望了過來,倆饒視線在空中相遇,王導按壓下心中那沉沉的如巨石般重壓感,嘴角露扯出一抹淺淺的恰到好處的笑意,端起桌上的酒杯,朝上首那人一舉,然後便是一飲而盡。
皇帝陛下也端起了自己桌上的金樽,朝王導一舉,然後將那金樽,湊到嘴邊,輕輕地抿了一口。
王斌沒有去留意到那倆饒眉眼交流,他靜靜地坐在那裏,明明在一大群人之間,卻又透著一種屬於他自己的孤獨。這孤獨仿佛是千古的寂寞,那樣地濃稠,仿佛任何人都化解不開,任何人也化解不了。
這世間還有什麼可以暫時地忘卻痛苦,趕走那無盡的憂愁,唯有杜康,唯有杜康啊!
王斌直覺心裏很苦,像是突然掉進了一個碩大無比的苦缸裏。那缸裏都是水,苦澀無比的水,他被迫喝了一肚子。可是,他實在不喜歡這苦苦的感覺,為了壓下這種糟糕透頂的感覺,他就端起桌上的酒杯,一杯一杯慢慢地飲了起來。
那廂,專注於吃吃喝喝的王琳琅,卻是半絲憂愁都沒櫻師傅在那裏,光是望著那道紅色的身影,她便覺得安心無比。所以,她正放開了肚皮,大吃特吃。
或許是因為在宮宴之上,所以她的吃相很是高雅,一看,就是受到過良好的教導,讓人挑不出一絲一毫的毛病。可是,奈何她吃得多,真地是很多。那一桌子的山珍海味,她愣是一盤不留,消滅得幹幹淨淨。
杵立在她身後的張德大公公,直覺自己的眼珠子就要瞪掉了,更別那伺候在側的宮女了。可是,她們剛一竊竊私語,大公公那猶如鋼刀般的目光,就陰冷無比地掃了過來,令得她們身上寒毛直豎,背脊裏似是有東西在爬啊爬。所以,她們立刻斂氣摒聲,眼線下垂,連大氣都不敢出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