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琳琅望著這樣的慧和,心中也不由地漫起了一股滄桑,就像是置身於茫茫的荒野之中,那無邊無際的荒涼之感,以一種壓倒一切的力量,向人逼迫而來,那樣地不可抗拒,又難以逃避。
就在此時,一陣深沉,洪亮,綿長的鍾聲突然從遠處傳來。它是這樣雄渾有力,綿長幽遠,似乎在廣袤的地之間,激起了深沉而宏大的回響,將王琳琅從一下子從那種荒涼之感驚醒過來,她側耳認真地聽著,直覺自己的胸腔與那古老而深沉的旋律產生了共鳴,不由地上下起伏輕輕地振動起來。
她不約地輕輕地念道,“鍾聲聞,煩惱輕,智慧長,菩提生,離地獄,出火炕,願成佛,度眾生。”
念完,她嘴角不約咧出一抹苦笑。談什麼度眾生,身邊的這一個,她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相反的,為了救他,為了避免麻煩永絕後患,她今日可是殺戮不斷,犯下了多少的業障。
想到這兒,她不覺地攤開了自己的雙手,望著上麵細細密密的紋路,腦袋裏像是一團麻似地亂。從什麼開始,她已經對生命如此漠視了,殺人就像是砍柴一般,沒有了憐憫之心,慈悲之心,自己跟一個屠夫有了什麼區別?那曾經對生命抱有的敬畏之心,尊重之情,它們都跑到哪裏去了?
王琳琅的心有些亂了,她有些驚慌地抬起頭,卻看見那廂慧和正發瘋似徒手劈向那湖水。拳風擊打在平靜的水麵上,卷起巨大的水花,濺得他一頭一臉,他卻渾然不顧,還在那般瘋狂地發泄著。
這是一個被仇恨占據了全部心胸的人,已經深陷泥沼之鄭她該怎樣地幫他呢?出手幫他複仇,恐怕會犯下更過的殺戮,牽連更多無辜的人。不幫他,照今這個情形,搞不好他沒有把仇複到,反而將一條命折在了這裏。
鍾聲還在耳邊繼續,像是一道清泉似地,一路蜿蜒,流進了她的心裏。
自古以來,寺院叩鍾的目的,在於提醒修行之人,要以精進用功的擊椎,破除自己無始以來的貪嗔癡煩惱,同時以深切的慈悲願心,讓鍾聲上徹堂,下通地府,使聽聞到鍾聲的眾生,都能明心見性,得到解脫。
王琳琅從大石上一躍而起,一拳砸向那邊如柱一般的水花,將那廂沉浸在無盡仇恨中的慧和給驚醒。
“阿和,我有一個好主意,”她神情激動地嚷道,那張平日矜持冷靜的麵容上,流露出一種名為興奮的東西,使得她的臉,在一刹那變得生動活潑起來,倒是與她十八歲的如花年華非常相配。
慧和停止了動作,驚愕地望著她。
“不過,首先,你得跟我去一個地方。”她像是一個步伐輕盈的鹿,一下子就跳躍到他的身旁。那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望著他,像是有無數的水晶在閃爍。
看著這樣的眼睛,慧和直覺得自己像是在黑暗中看到一盞指路的明燈,他沉沉地答道:“好。”
“那你首先把自己的鐵棍給藏起來,竹林旁的殺人之案,估計很快就會傳遍整個臨河。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這殺饒利器,還是藏起來較好。”心中有了較量,王琳琅的吩咐也是幹淨利落。
“好!”對於麵前之人,慧和那是絕對的信任。他撿起湖岸邊的鐵棍,在手裏仔細地地摸索了一番。這個老夥計隻要握在手中,就會給他一種極為安全的感覺。突然之間要將它撤離身邊,心裏難免有些惴惴不安。但抬頭望著對麵那個顧盼生輝神采飛揚的人,他的心頓時莫名地安頓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