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那白色的身影,漸漸變成遠處的一個小小的白點之時,慧和的眼中泛起了一層迷蒙的水汽。巨大的愧疚和自責,像是海嘯一般,衝擊著他的心胸,使得他感到一種比身上的箭傷更痛的苦楚。
為了保護他們,身著白衫的阿琅,變成了黑夜之中一個移動的靶子,吸引著那幫弓箭手遠去,將危險留給自己,而將他們師兄弟二人留在這安全的角落裏。現在自己內傷未愈,又添新傷,根本如同廢人一個。麵前的師弟懵懂無知,而留在寒山寺的那一個更是年少天真。因為自己執意複仇,卻將身邊的人統統拽入了險境之中,要想平安地離開這臨河城,隻怕是困難重重。這一刻,他心中說不是是極度的後悔,還是深深的懊惱。
“大師兄?”慧染有些茫然地喚了一句。
慧和從淩亂的思緒之中,清醒過來。這時,他突然聽到遠處傳來陣陣狗吠聲,不由地神情大變,心中大驚,“走!快走!他們出動獵犬來追蹤了!”
聞言,慧染的臉色也跟著一變,他動作迅速地將慧和小心地放在背上,像是受到驚嚇的貓一般,一個縱越,竄入了濃鬱的夜色之中。
好在慧染雖是路形大白癡,分不清東南西北,但是慧和卻對臨河城了如指掌,畢竟他兒時在這裏生活了八年之久。他們在巷道之內,東竄西跳,跑跑停停,躲躲藏藏,倒是將那狗叫聲遠遠地拋在了身後,但是始終無法擺脫。那些狗,就像是跗骨之蛆,怎麼甩也甩不掉。
轉過一個拐角,他們跑到了東南大街。倉廩米行四個大字,在淺淡的月光之中,似乎散發著一種救命的光芒。
砰砰砰!慧染急切地拍打著門環。他打得如此用力,像是暴風驟雨一般,震得那門抖動不已。
“誰啊?半夜三更還讓不讓人睡覺了?”一道不耐煩的聲音從門房裏傳來,帶著濃重的睡意。
雖有人聲,卻聽不到起身開門之聲,慧染急得滿頭大汗,因為那狗吠之聲,似乎越來越近了,已然到了那拐角之處。
“施主——”慧染剛要搭話,卻感覺慧和用力地按住了他的肩頭。
“別搭話,繼續敲。”身上那人壓低聲音數道。
慧染吞下那即將脫口而出的話語,繼續狂風暴雨般敲打著那扇關得死死的大門。
“敲,敲,敲,像是摧魂似地,趕著去投胎啊?”裏麵的人罵罵咧咧,那屋子裏終於傳來窸窸窣窣穿衣的聲響。
慧染的嘴角剛剛露出一抹微笑,卻聽到狗叫聲似乎已近在咫尺。他不禁側頭望去,隻見一條狗已經轉過拐角,齜牙咧嘴吠叫著,朝他們狂奔而來。
“師兄,”他驚慌地喊道。
“走!”慧和低喝。
慧染轉過身子,腳步加快,像是一道暗色的颶風一般,沿著街道狂飆而去。
他們的身後,那狗像是受到刺激一般,興奮地吠叫著,飛一般地追趕過去。其它的狗,似乎受到了感染般,也跟著叫囂著,像是一陣風似地,追蹤而去。
倉廩米行的門子,剛剛把門打開了一條縫,便聽到一陣震天的狗吠聲,像是咆哮的臨河水一般,洶湧而去。待到他驚奇地探出腦袋,便隻看到無數影影綽綽的黑色人影,跟著那湧動的河水,無聲地奔瀉而去。
他驚駭地把腦袋縮回門裏,像是受到巨大的驚嚇一般,趕緊地把門關緊叉好,暗暗地拍著胸脯,一副驚駭未定大的樣子。緩了緩心神,暗暗地咒罵了幾句,他轉過身,便看到一個異常高大的黑影,像是粗大的黑色柱子一般,聳立在他的眼前。
“鬼——鬼——啊!”那門子雙腿一顫,喉結一滾,淒厲的喊叫剛剛要脫口而出,便聽到一聲陰沉沙啞的聲音。
“捂住他的嘴!”
那黑影上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門子駭得心膽俱裂,渾身顫抖,但是卻感覺到嘴上那手溫暖的熱度,心下不由地一鬆。原來是人,不是鬼!
“不許尖叫,否則就要你的命。”那陰沉的聲音繼續說道。
門子死命地點頭,由於口鼻被捂住,他呼吸不暢,險些要閉過氣去。
慧染移開了自己的手,那門子退後了兩步,靠在大門之上,哆哆嗦嗦地問道,“你們——你們——是——誰?他上下嘴唇打架,結結巴巴地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