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敦禮麵色不變,言語恭敬:“好教宋國公知曉,此番吐蕃來人,乃是祿東讚之次子論欽陵,代表其家族與大唐商議河西之防務,非是作為吐蕃使者出使大唐。故而,此事與鴻臚寺無關,隻需兵部予以報備,然後提請太子殿下裁決,或經由政事堂商議討論即可。若是先經由鴻臚寺運轉,再遞交至門下,進而呈遞太子殿下,最後分派至兵部……實在是步驟繁瑣,事倍功半,白白浪費朝廷中樞之人力物力。”
態度很是恭敬,卻一下子就將蕭瑀給懟了回去。
蕭瑀臉色有些難堪,卻不至於跟崔敦禮翻臉。崔敦禮算不得什麼,但是他背後的房俊卻是江南士族頭等盟友,不能為了這麼一點小事便使得雙方起了齷蹉。
本以為世家門閥聯合起來將房俊排斥於東征之外,使其難以攫取軍功,卻不想偏偏吐穀渾送上門來,促成了房俊這一場震動天下的“河西大捷”,使之名望暴漲的同時,更立下赫赫功勳。
如今的房俊,羽翼已成,屹立堅挺於軍方的一杆大旗,無數年輕一輩的將領追隨其後,不僅再也不能如以往那般打壓,也沒人能壓得住了……
李承乾微笑看著蕭瑀敲打崔敦禮,又笑看著崔敦禮將蕭瑀給懟回去,這才不緊不慢的拿出麵前書案上一份奏折,遞給身邊的內侍,命其轉遞給蕭瑀,說道:“這是越國公於河西命人送回的奏折,言及如今吐蕃國內是形勢,以及對於大唐與噶爾家族互為……戰略夥伴的建議,諸位愛卿都看看吧,孤覺得言之有物,不妨如此施行。”
蕭瑀無語。
咱們連奏折上寫的什麼都沒看呢,您這便直接就予以核準了,這還讓咱們怎麼說話?
心裏有些憋悶,覺得太子對於房俊之信任寵幸愈發嚴重,這對於江南士族來說可不是什麼好事兒……
從內侍手中結果奏折,一目十行的看了一遍,然後遞給身邊的岑文本,自己蹙著眉頭拈起茶杯呷了一口,卻沒有輕易發表意見。
待到岑文本、劉洎相繼看過,將奏折遞給內侍,內侍再將奏折放在太子案頭。
李承乾看著三位宰輔,問道:“諸位愛卿,不知對於這份奏折有何意見,認為是否可行?”
蕭瑀捋著胡子不說話。
說什麼?您先前就表態說這份奏折“言之有物”“應當準予施行”,咱們就算當真有意見,那也不能駁斥了您太子殿下的麵子吧?
真真是令人憋悶。
古往今來,但凡跟“佞臣”沾邊兒的,就沒什麼好事兒……
他不說話,以沉默表達自己的不滿,別人卻不這麼想。
劉洎道:“臣乃是文官,未曾經曆兵事,不敢輕易對越國公之建議置喙。不過以臣想來,越國公戰功赫赫、用兵入神,先前兵出白道覆亡薛延陀,此番又大鬥拔穀築城擊潰吐穀渾,放眼天下,除卻衛國公、英國公等寥寥數人之外,誰人能及?故而,越國公既然提出這樣的建議,必然是經由全盤之考量,吾等實在是沒什麼資曆予以反駁。”
這話說的,差點將蕭瑀給生生氣笑了。
拜托,你劉洎如今可是侍中啊,宰輔之一,天下第一等的高官,居然這般恬不知恥的對房俊予以吹捧?
阿諛諂媚,簡直毫無底線……
連李承乾都麵皮一抖,嘴角抽了一下。
瞥了一眼一臉“理所當然”、“實事求是”的劉洎,李承乾無奈道:“朝政之上,孤素來要求各抒己見、就事論事。噶爾家族乃是吐蕃貴族,與吐蕃之牽連盤根錯節,是否如論欽陵所言那般遭受打壓、勢不兩立,鬆讚幹布更是欲置噶爾家族於死地?此事攸關河西之安危,不得不慎重處之,不能因為孤與越國公之意見一致,諸位便予以默認,不予反駁。孤雖然不如父皇胸懷廣闊,但虛心納諫卻是一般無二,諸位但有所想,皆可暢所欲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