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華夏古老的道德禮法之中,“欠債還錢、殺人償命”天經地義,然而事實上殺人不一定償命、欠債也不一定就必須還錢,“律法”的基本作用更不是用來伸張正義……
李承乾對此事感到頭疼,既然房俊明知不能將李神符如何,卻偏要跑去人家又打又砸又縱火,就是為了出一口氣?
你這口氣出了,李神符現在不依不饒,朕又怎麼辦?
你就不能體諒體諒朕的難處,老老實實消停一些?
房俊依舊看著李承乾,問道:“陛下之意如何?”
李承乾歎了口氣,遲疑一下,道:“這件事雖然有李少康指認襄邑郡王,但證據不足。”
能不能給我幾分麵子,就此作罷?
在他想來,房俊的脾氣最是執拗,眼裏不揉沙子,想要勸說其放棄追究李神符是很困難的,說不好就要當著李神符的麵給自己這個皇帝難堪。
然而出乎他的預料,房俊很是幹脆的點頭:“既然陛下如此說,那麼此事就此作罷。”
李承乾:“……”
這個棒槌居然這麼好說話?
許是忽然認識到了這件事有可能造成他這個皇帝與宗室的分歧,所以甘願退一步?
無論如何,素來不肯吃虧、脾氣執拗的房俊能夠放下此事,是給了他這個皇帝很大麵子的,不愧是自己信賴重用的肱骨之臣,這讓他很是欣慰。
之前與房俊之間一點小小的嫌隙,似乎也因此彌合……
李孝恭:“……”
老東西!
君臣三人坐在靠窗的地席上,中間隔著一張案幾,房俊往前湊了湊,執壺給李承乾的茶盞之中斟滿茶水,語氣有些委屈:“陛下應該明白微臣為何這般悍然動手了吧?這幫老東西一貫倚老賣老、蠻不講理,他們根本不明白道理其實是為了維護他們的兒孫後代,他們今日如何不講道理,將來就有人對他的兒孫後代不講道理……鼠目寸光,莫過於此。”
李神符:“……”
李元嘉是宗正卿,此事涉及宗室,他避無可避,不能指望李孝恭先站出來給他減少壓力,故而開口道:“此事錯在房俊,無論如何不應擅自硬闖襄邑郡王府,更不該縱火焚毀府中正堂。”
一時間,偏殿內氣氛有些尷尬,李神符捋著胡子低眉垂眼不跟房俊鬥嘴,房俊喝著茶水一聲不吭,李承乾思慮著各方對於這次事件有可能產生的反應以及最後的得失……
不過這話也就說說而已,所以不待房俊說話,便轉而問道:“李少康呢?”
李神符大喜,如此一來不僅死無對證,也會如願使得房俊與宗室結成血仇,就看陛下你是否還袒護這廝?
但這件事房俊確實有錯,他明白陛下的意思是讓他與李孝恭息事寧人,隻好硬著頭皮說道:“按理,應當賠償襄邑郡王府的損失。”
李承乾無奈,一個兩個都這麼油滑嗎?
隻能看向李孝恭:“叔王乃是宗室柱石、三朝元老,覺得應當如何處置此事?”
房俊麵色如常,沒有回答李承乾的話,而是反問李孝恭:“如果以後再發生同等性質之事,是否一應按照此次之事例處置?”
“喏。”
房俊撓了撓眉毛,隨意道:“掙得多但花的更多,你總不能讓我全家上下吃不上飯卻還要給你賠錢吧?行了,區區錢帛這樣的小事就不要揪著不放了,你好歹也是個郡王,能不能有點格局胸懷?賠償的事情已經談完了,現在談談家兄遇刺之事吧。”
要當老賴是吧?
李神符眉毛都豎起來了,戟指大罵:“放屁!居然當著陛下的麵威脅老夫?你算個什麼東西!”
房俊反駁道:“事出有因,李少康招認是李神符指使其刺殺家兄,所為我才前去襄邑郡王府與其對質。”
李承乾連忙擺手製止房俊,訓斥道:“無論如何,襄邑郡王也還是帝國功勳,這爵位不僅僅是宗室優待,也是一刀一槍打出來的,尊榮無比,豈能那這個威脅人?”
著實可恨。
良久,門外傳來腳步聲。
到底是我不知將你等置於何處,還是你未將我這個皇帝放在眼裏?
李承乾也有些懵,瞪著房俊不知說什麼好,你還真敢殺啊?這如何收場?
房俊則好笑的看著李神符:“都說人老了性格穩重,您都老得快死了為何還這般毛躁?總要把我的話聽完了再發表意見啊,我是說將李少康給埋了,但沒說殺了他呀?既然能埋,自然也能給挖出來,否則如何讓他伏首認罪、簽字畫押?”
李元嘉見這廝有發飆的跡象,心裏一顫,雖然在陛下麵前他還不敢如何,可若是當真惱了,出了太極宮必然找自己麻煩,萬一在打上自己的韓王府……
不理會氣得吹胡子瞪眼的李神符,問李元嘉:“既然韓王殿下如此公正,那麼請你說說,家兄遇刺一事如何處置?哦,差點忘了,那還是韓王殿下的妻舅呢。”
“謝陛下。”
“讓他們覲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