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東倭使團渡海而來的虎宗長生斷月當街擊殺梁王扈從澹台月明兩天時間內轟傳整個臨安。
淡然者有、震驚者有、幸災樂禍者有,但更多的是憤怒者,一個番邦武夫竟在天朝京城耀武揚威,公然攔截擊殺親王扈從!
更有甚者天花亂墜有如親眼所見般瘋傳鴻臚寺晚宴上東倭使團如何無禮囂張,羞辱天朝,簡直欺人太甚。
一時間臨安城流言紛擾、民怨沸騰,尤其在江淮大捷萬民狂嗨的節骨眼上,各種流言聒噪更顯刺耳和不合時宜。
臨安皇城,集書省。
李乾正和狄曲之對弈,眼見落入下風,又要被他屠龍,有些意興闌珊。
狄曲之輕輕放下手中幾枚紫金玉石雕刻有如羊脂的棋子,淡淡道:“陛下心思不在棋枰上,再下多少局都是這樣的結果。”
李乾隨手丟掉手中的棋子,笑道:“朕確實有些心不在焉,比起先帝的養氣功夫,我差的太遠。”
狄曲之失笑道:“難怪陛下不開心,不能這樣子,以己之短以度人之長,何況先帝英才偉略、大器雄韜。”
“先生真會勸慰人,被你如此一說,朕更知這輩子是拍馬趕不上先帝了。”
狄曲之耐心道:“陛下錯了!百姓常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對陛下來說不需要和先帝、高祖相比,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作為和責任。高祖在於立國和打下根基,先帝在於安定民生撥亂反正,陛下呢?想過嗎?”
李乾若有所思,緩緩道:“想過,但經先生一說,朕覺得朕的目標不夠現實,看來要重新思量一番了。朕雖然登基已有數年,但基本上都是太後在替我當家作主,如今真要自己說了算,反倒誠惶誠恐。”
狄曲之笑道:“沒有誰生下來就會治國理政,陛下不用著急,唯求一個穩字。”
李乾臉上露出少許苦惱之色,“知易行難呐!書房外那些大小黃門都等著看朕如何理會東倭使團的事。原本不應該和先生說這些的,先生聽聽就好,當我發幾句牢騷吧。”
狄曲之忽然神色一變,沉聲道:“當初狄某答應入宮,是因為陛下答應我,隻談風月不談政事。狄某說句大逆不道的話,我隻當陛下是一個塵世中迷途羔羊,稍盡綿力陪陛下朝前走一段。如今陛下親政,狄某的任務也算完成。”
輪到李乾臉色大變,微有些惶然道:“先生是要棄我而去嗎?當初答應先生不攪合進朝局政事,那是因為沒得談啊。如今朕即將得以親政,還想仰仗先生襄助呢。”
狄曲之淡淡道:“狄某自知是什麼料子,陛下如果強留我在身邊,最終隻會是一場悲劇。今天出宮後,狄某以後就不再踏足內城了,還望陛下開恩!”
李乾聲音略帶顫抖,近三年時間裏,狄曲之是個特殊的存在。外人不解他為何能獨得天寵?唯獨李乾自己知道,狄曲之可算是真正的半師半友。
“先生忍心?”
狄曲之從未對李乾行過君臣大禮,今天破天荒的雙膝跪地道:“陛下謹記凡事因勢成事,從而再因事成勢。”
“陛下無子嗣,可還年輕,不用太著急。”
“聞貂寺不可久居宮中,可遷往同泰寺或是先帝陵寢。”
“善待庾慶之。”
“草民狄曲之告退!”
說完最後一句,他看也不看呆立一旁的李乾,返身退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