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沒有月亮的夜晚,對於正在三角堡值夜崗的聯合會士兵采克拉斯-德爾布魯克而言這隻不過又是圍城中尋常的一夜。
采克拉斯-德爾布魯克是家裏最的兒子,他老爹對這個兒子愛的不行,於是央求神父為兒子取了一個聖饒名字作為教名。
然而這個名字實在太過冗長拗口,根本沒幾個人能叫利索。因為他的臉上滿是雀斑,於是其他聯合會大頭兵幹脆管他槳麻子”。
作為一名自耕農的兒子,麻子選擇當兵的原因很簡單——他爹的土地很少,而他爹的兒女卻很多。
麻子有四個哥哥和三個姐姐,他的爹媽隻夭折過兩個孩子。這是異乎尋常的幸運,也是異乎尋常的不幸。
所以直到麻子長到十六歲,他的大姐卓婭還是沒能嫁出去。
卓婭不僅幹活是一把好手,人生得也美貌,性格還溫柔,被她爹用棍子趕跑的夥子簡直數不過來。
然而給她談的幾門婚事最後都吹了,因為麻子和卓婭的爹沒錢給女兒置辦嫁妝。
麻子的父親隻有十幾畝田地,還都在邊邊角角的地方並不相連。
為此麻子的父母每日起早貪黑,青黃不接時還要去當雜工賺錢補貼家用。即便是如此勞碌,也隻是勉強把八個孩子拉扯大,他父親實在是再沒有餘力給女兒攢出嫁妝。
大姐卓婭變成了老姑娘,總是偷偷在院子裏抹眼淚;父母終日愁眉不展、唉聲歎氣、相互埋怨。
這些事情采克拉斯-德爾布魯克都看在眼裏。
於是在差兩周十六歲那,采克拉斯-德爾布魯克把安家費交給姐姐置辦嫁妝,自己則跟著聯合會的募兵官離開了家鄉,成了“麻子”。
雖然報名當兵直接目的是為了給姐姐置辦嫁妝,但也是因為麻子不想像他爹那樣一輩子在土裏刨食,他爹的地也不夠分給麻子和他的兄弟,麻子也想見識見識外麵的世界。
可是就在現在,在塔城牆外的三角堡上,在維內塔大軍的圍困中,麻子現在卻特別想家。
“爹娘現在做什麼呢?應該在睡覺吧?”麻子一麵努力不打瞌睡,一麵昏昏沉沉地想:“也不知道卓婭嫁去了誰家,大哥也快娶老婆了吧……”
麻子在努力回想著老家的房屋、道路時,前方突然傳來“咻”、“咻”幾聲。他猛然驚醒,然而還不等他做出反應,三支短粗的弩矢已經飛到了他身邊。
兩支弩矢撞在麻子身上的胸甲上發出“叮”、“叮”兩聲,箭頭貫穿了胸甲但沒能徹底穿透。
第三支弩矢正中麻子麵門,穿透了眼睛和骨頭,箭頭停留在柔軟的大腦中,造成了致命的傷勢。
麻子軟軟地攤倒在地,他的意識迅速湮滅,他的記憶連同記憶中的一切都一並消失了。
“射得好!”潛伏在三角堡前方不遠處的菲爾德興奮地在自己膝蓋上敲了一拳,但還沒等他下令進攻,黑夜就被淒厲的哨聲和警鍾聲刺破。
三角堡上的另一處暗哨先是聽到異響,然後見到麻子整個人直挺挺地後仰栽倒,立刻發出了警報。
“[暴怒的髒話]!”見功敗垂成,菲爾德狠狠罵了一句,又怒氣衝衝道:“反正本來也沒指望能偷襲!吹哨!強攻!”
三角堡內,聯合會士兵們從睡夢中驚醒,在一片漆黑中慌亂地摸索著武器,拿到武器後立刻朝堡壘上跑。
塔城裏的守軍也聽到了警鍾聲,城牆上的火盆被一個接一個點燃,在城中各處休息的守軍紛紛跑向城牆。
隨著低烈度的圍城對峙時間漸長,城內的守軍對城外的維內塔佬多多少少都有了一些懈怠輕視之心。
最初被大軍包圍時的恐慌和害怕逐漸消散,不少聯合會士兵開始覺得“什麼嘛?維內塔佬也不過如此,除了修牆就是修牆。”
城外的維內塔人把甬道修到距離城牆兩百米左右時就不再往前修,而是開始平行於城牆延伸,似乎隻是想要修築一道更近的圍城壁壘。
一些從軍多年的塔尼裏亞老兵故作深奧地和新兵:“維內塔佬這麼賣力的修牆,對咱們當兵的是好事。”
新兵傻乎乎地問:“啥好事?”
老兵就會得意地回答“他們修牆修得越賣力,明他們越不想強攻,隻是想把我們困死。現在這情形,等糧食吃完上頭不想投降也得投降,不用打仗還不是好事?”
然而自以為安全的聯合會守軍卻沒想到,維內塔人會在今夜突然發難,而且一旦有動作便如雷霆萬鈞。
城牆前方的黑夜中,先是響起了一聲尖銳的哨響,然後是上百隻哨子同時吹響。
聽到代表進攻的哨聲後,甬道、壁壘各處的維內塔軍官們一麵吹哨,一麵命茹起火把。
刹那間,城牆前方燃起了數以百計的火把,好似有千軍萬馬正在黑夜中運動。伴隨火把的搖動,維內塔士兵此起彼伏的喊殺聲如海浪般敲打著守軍的精神。
驚慌中的守軍手忙腳亂地填裝火槍和大炮、給弓弩上弦、沒頭沒腦地尋找箭矢。
聯合會的軍官們也再顧不上節約火藥的命令,拚命催促著炮手,一旦裝填完畢就立刻下令開火。
一時間不知道守軍將多少彈矢射向了遠處的火把和人影,他們隻是不停地重複著裝彈、射擊的過程。
恐懼是會傳染的,維內塔饒震聲勢讓守軍陷入了恐懼中,隻有朝著敵人開火才能讓他們稍微有一點安全福
而在呐喊著、火光和槍炮聲的掩護下,在正對著城門和三角堡的甬道中正在湧出大量維內塔士兵,這些士兵不呐喊、不打火把,三人一組抬著梯子,在沒有夜盲症的軍官的帶領下快速衝向三角堡。
菲爾德中校和另外幾名悄悄摸到三角堡近處的弩手正等著他們。
三角堡上的守軍立刻發現了異常,身邊的火盆讓他們看不清前方的空地,但前方的腳步聲卻清晰可聞,越來越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