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姬無涯沒有多說的意思,褚盈之自然也不會傻的去多問,當即便是拱了拱手,行了一禮後說道:“舍妹一路舟車勞頓,如今病倒了,此時正是昏迷當中,若是王爺有什麼想與舍妹說的話,可以告知在下,由在下轉告。或者王爺若有空閑,可等舍妹蘇醒之後,親自告知她也可。”
姬無涯看著褚盈之的舉止,一言一行當真是沒有絲毫錯漏。也是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意思,姬無涯有些了然,畢竟褚盈之是作為月銘笙的幕僚被派到京城謝府送賀禮的,自然是持禮有度,不會輕易被人挑出了差錯了。而對褚盈之來說,想必還不知道姬無涯已經明晰了他的身份。
姬無涯頓了頓,又開口說道:“謝茗昶幼年早夭,如今京城之中是沒有這個人的。但是謝府當年也未公然發喪,所以對於這個謝四公子,這種三年進京述職一次的官吏,是知之不詳的。你用他的身份,可以輕而易舉的掩人耳目,隻說幼年多病,因而沒有參加科舉入仕便是了。裕親王那邊,本王自然會同他將說清楚,你也不必擔心。”
褚盈之頷首道:“勞煩王爺了。”
“那麼,本王突然想問你幾個問題。”姬無涯笑了笑,手指有一下沒一下的扣著桌麵,發出“篤篤”的響聲。屋子裏十分安靜,連帶著屋外也沒有什麼聲音。褚盈之的眉眼低垂,心思瞬間千轉百回,思忖著姬無涯這是什麼意思。
褚盈之低聲回說:“王爺但問無妨,在下定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姬無涯唇角微微勾起,目光轉向褚盈之,隨後又轉向了一旁的床榻。姬無涯停了許久,才輕聲問道:“褚公子私自離京,文玖文公子著急得緊,不知褚公子可需要本王替褚公子送個信兒,以免文公子過於擔憂了。”
褚盈之心頭一顫,眉頭微微一蹙,瞬間便是反應了過來。當即在心中思量著如何回答,斟酌了片刻之後,不緊不慢地開口回答說:“勞王爺掛心了,在下不辭而別,是在下的失禮。隻是其中因由,王爺不大明了,若有機會,在下定然相告,隻是如今還不是時候……”
姬無涯搖了搖頭,抬眼看著褚盈之,聲音平穩,卻是十分篤定,緩緩地開口說著:“文宗閑私通外敵,文玖等人不加以阻止反而助紂為虐,褚公子深明大義,不與狼同行,令本王油然敬佩。隻是不知褚公子千裏迢迢的,躲過了無數搜查的人馬,來到南疆,是為了什麼?”
一開始姬無涯提到文玖的時候,褚盈之便是料到,姬無涯已經查出了文宗閑的事。隻是如今此處沒有聽到什麼風聲,不知朝堂之上可有風起雲湧的詭譎之勢。信息缺失,讓褚盈之有些不安,不知如今究竟是怎樣的狀況,不知林煜是怎樣的打算。
褚盈之低聲回說:“為了兩朝百姓。”
“哦?褚公子大義,是為百姓免遭戰禍,所以來到南疆,是為了勸四皇子停止幹戈嗎。”姬無涯自然是很快就明白了褚盈之的意思,但是他們在朝中已經下了決定,不談和,隻滅國。禺氏國滅之時,方是他們班師回朝之日。
褚盈之抬起頭,目光灼灼,看向姬無涯道:“戰火一起,受難的是黎民百姓。在下相信王爺是深明大義之人,若能給予在下一些時間,在下定然竭力勸阻禺氏停息戰火,化幹戈為玉帛,免了一場生靈塗炭。於禺氏,於大寰,兩廂受益,不是嗎?”
姬無涯搓了搓手,站起身,走到了褚盈之的身邊,而後拍了拍褚盈之的肩膀道:“若是普通邊境摩擦的小打小鬧,給你多久去勸都可以。但是啊,你覺得大寰接下了一個邊境小國的戰書,最後沒打起來,顏麵何存呢?”
褚盈之索性撩起裙擺,單膝跪在姬無涯麵前道:“王爺,朝廷顏麵遠不如百姓安危重要啊!這一打起來,不僅兵將會有傷亡,也會有無數百姓背井離鄉流離失所!禺氏願意獻上降書,也願意世代為臣終生朝賀,隻求王爺能夠寬宏大量,免了這場無謂之戰吧。”
姬無涯低頭看著在眼前跪著的褚盈之,他隨屈膝跪地,低著頭顱,身軀卻是挺直,自有一番風骨在,令人不得不油然起敬。這樣的人,如不能收為己有,便是毀得幹淨才好。尤其是,這樣一個人,還是敵國的人民。姬無涯蹲下身子,在褚盈之耳邊說道:“這不是本王能決定的,但是本王可以告訴你一件事情,那就是,朝廷早已下了決定——”
褚盈之有些緊張,心中祈禱著千萬不要如自己所想一般。
但姬無涯在稍作停頓之後,仍是輕聲開口道:“對禺氏的處置是——滅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