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胥城的衙門中,被月銘笙吩咐人收拾好的大廳此刻又是亂作了一團,站著一群手忙腳亂的大夫和侍衛隨從。
謝景遲被月銘笙帶到了內殿,小心翼翼地擱在床上,看著她蒼白的臉色,心中有一股憤怒的火焰騰起。自己是把人送到了皇宮去得,為什麼謝景遲會出現在溫胥城,為什麼謝景遲會頂替那個替身被押上城樓?
到底是誰搞的鬼?月銘笙的眼眸中閃過陣陣殺意,攥緊的拳頭看起來有些青白之色。
最初給謝景遲查看傷勢的那名大夫率先被帶了進來,月銘笙斜了他一眼,道:“剛剛就是你給她看的傷勢?這些傷口也是你處理包紮的?”
大夫顫巍巍地跪下,聲音不自覺地有些發抖地回答說:“正是小人。”
月銘笙冷聲道:“本皇子且問你,這位姑娘傷勢如何。”
大夫心中一驚,猶猶豫豫地斟酌了許久才開口道:“小人去給這位姑娘檢查的時候,診斷的結果是傷勢過重,失血過多導致氣血不足——四皇子您看這位姑娘的臉色,麵色青白,是血氣虛浮之狀,且又在城樓經受著冬日寒風,寒氣入體,怕是已經有寒魄鬱結在體內,導致血脈通行更為困難——”
“那麼,你給她處理傷口和用的藥,有什麼作用?”月銘笙心中一淩,雖然那大夫已經是將話說得足夠委婉了,但是月銘笙分辨得出來,謝景遲如今的身體狀況十分的糟糕,可以說是危在旦夕了。其實不用大夫多說什麼,月銘笙也該猜的到,謝景遲穿得那樣單薄,南疆這邊的寒風又是如刀般地鋒利,這樣一個弱女子,單單被綁在城樓上那麼久,就已經足夠讓她纏綿病榻許久了,更何況——更何況自己還下了那樣的命令,讓那些侍衛們,一刀一刀地去割下她的肉……
大夫大膽地抬起頭看了月銘笙一眼,又轉而看了看床榻上的人影,遲疑道:“不知小人可否能再替這位姑娘看一看?之前在城樓之上,因為有些倉促,燈光也不大好,所以檢查的不是那麼細致。”
月銘笙低頭看了看躺在床上已經再度昏睡過去的謝景遲,猶疑了片刻後,向一旁閃了閃,給大夫留了個位置,道:“你過來吧。”
大夫跪行向前,仍舊跪在榻旁,先是仔細地探了探謝景遲的脈搏,脈細孱弱,幾乎無法探知。就像是大雪之下冬眠的蛇一般,很難抓住蹤跡。大夫探著脈搏,額頭漸漸地冒出了細密的汗珠。
屋子裏的炭盆爐火都是燒得十分旺盛,比之外麵要暖和太多,大夫本身就有些發汗,這一緊張起來,更是突然落下了大顆的汗珠。月銘笙看在眼裏,想要怪罪,最後卻是強忍下來了心中的不悅,靜靜等著大夫的結果。
探了脈息之後,大夫又看了看謝景遲的臉色,伸手去撥開謝景遲的眼皮,看了看眼珠子的情況。隨後,大夫又對著月銘笙道:“可否將被褥掀開一些,讓小人看一看雙臂的傷口?”
“可以。”月銘笙說完之後,便是親手上前去將謝景遲的雙臂緩緩移了出來,動作輕柔地將她的雙臂擺好,才轉眸對著大夫說道:“這還是你包紮的情況,未曾有過改動。”
大夫點了點頭,也是動作輕緩地捏著謝景遲尚還完好的手掌,端詳起了已經包紮好的手臂,隨後說道:“沒有大規模的滲血,說明血已經止住了。方才小人探查這位姑娘的脈息,脈息太過孱弱,應當是體虛又失血過多導致,如果衙門裏有條件,宜速速熬煮溫和滋補的湯藥,就著粥飯喂下。姑娘現在著實是承受不起大補,隻能一點一點地去滋補。”
“這麼說山參一類的大補之藥是用不得了?”月銘笙楞了一下,又道,“那麼請大夫寫張方子,我這廂立刻吩咐下人去辦。”
月銘笙自己都未察覺到,自己對這個大夫的態度的轉變,反倒是大夫自己略略有些驚訝,慌忙起身,到了一旁的桌案旁,拿起紙筆,在細細思索過後落筆寫了一張方子。多是吊氣補血的,也添加了一些止痛的成分進去,大都是十分溫和的藥性。大夫寫完方子,再三檢查過之後,才敢遞給月銘笙。
月銘笙道:“直接去給門外的侍衛,讓他們送到後廚去,按著方子趕緊抓了藥熬上,不得有一刻貽誤!”
大夫忙帶著藥方到門口,將月銘笙的話一字不差的轉達給門口的侍衛。隨後大夫卻有些手足無措,自己的活兒已經忙完了,可是月銘笙也沒有說讓自己走,也沒有說讓自己留,接下來自己到底是該做什麼?
沒讓這大夫等了太久,月銘笙便開口道:“依先生看,這割去的肉想要再長出來,有可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