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無涯蹲在湖邊,用手掬了一捧清水,潑灑在自己的臉上。水中倒映出的姬無涯,早已不是那個京城裏的翩翩佳公子,如今的姬無涯,滿麵風霜,較之從前滄桑了許多。
倒影中,姬無涯身後有人緩緩走來,腰間掛著長劍,手按在劍柄之上,伺機而動。
“這兒挺安全的,手可以放下來了。”姬無涯抹了把臉,順勢在湖邊坐下。
湖邊綠草如茵,長勢旺盛,草間還藏著些蟲子,煞是熱鬧。姬無涯隨手撐在地上,支著身子,仰麵對著天空,任由不算刺目的陽光撒在臉上。姬無涯閉上眼睛,眼前一片血紅,同時也感受到了安穩的溫暖。一旁慢步走來的林煜,在姬無涯身邊蹲了一會兒,索性也是坐下,而後一仰,躺在了草地上。
林煜悠悠說道:“你可是越來越隨性了,行軍途中也敢私自離隊,就不怕我治你的罪。”
姬無涯隨聲開口,頗為懶散地說道:“左右我也能追上去,今兒天氣難得的不錯,又說這邊有個湖泊,所以就來躲個清閑,誰知道你也跟來了。要治我的罪,你是不是要先治你自己的罪?”
林煜大笑幾聲,回答說:“算你厲害,我讓軍隊原地紮營了,今天確實是個好天氣,該休息休息。”
距離林煜、姬無涯、姬無淵率軍出征禺氏,已逾兩載。禺氏的皇城在三天前陷落,皇室除月銘笙外,被一網打盡。禺氏全麵落入寰軍的掌控隻是時間的問題了。其實按照林煜的估算,原本打下禺氏是不需要這麼久的,但是因為中途出了一點兒意外——陵秀國也向寰朝宣戰,並支援了禺氏大量的軍力——所以才打到了今天。
終於陵秀國向禺氏輸送的那些兵力,大都在戰場上被清算了,使得如今的陵秀國也是強弩之末,在禺氏皇城陷落之後的第二天,就差人快馬加鞭的送來了降書。隻是這降書被姬無涯扣了下來,未曾打算送去京城,仗已經打了,不在乎是不是多滅一個這樣膽大妄為的小國。
兩人安安靜靜地躺在草地上躺了一會兒,姬無淵也是慢步走了過來,嗤笑兩聲,頗為嫌棄地開口說道:“你們可真是有閑情逸致。”
“你不也來了。”姬無涯笑了一下,翻了個身,在原處坐好,抬頭看著不遠處的姬無淵。姬無淵在姬無涯身前蹲下,一樣的飽經滄桑的臉。昔日裏,京城中風頭最盛的兩位王爺,兩個青年才俊,兩個貌若潘安的權貴公子,如今都是頂著一張經曆了無數風霜的臉。
姬無淵伸手捶了捶姬無涯的肩膀,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說道:“這兩個統帥都不在了,我如果不跟著你們一塊兒跑了,顯得我多不合群似的。”
“想偷懶就別找這麼多借口了。”林煜十分明白的開口調笑著,“不過這戰事也算是告一段落了,是該好好的休息一下了。現在看看這兩位王爺,哪裏還有半點兒王公貴族的模樣?這要是回了京城,怕是,我要被全京城的小娘子們唾棄指責咯。”
姬無涯當即伸出一條腿踢了過去,林煜卻是身手敏捷地在地上打了個滾兒,完美的避開了姬無涯的這一記偷襲,姬無淵見狀,撲了過去,製住了林煜,三個人嬉鬧在一處,全然不似個將軍、不像是王爺,也不像是有著數十歲年齡差距的樣子。
三人鬧騰了一會兒方才停下,並排躺在湖邊,都是閉著眼睛,耳邊有著微微風聲,和淺淺的呼吸聲。
姬無涯和姬無淵兩人的關係,在姬無淵從五懷城回到陣中的時候,就開始有了悄然之間的改變。姬無涯對謝景遲的情況一無所知,相比之下,姬無淵了解的倒是多一點。姬無淵回到陣中,見到姬無涯的第一句話就是:“人被月銘笙送走了,不知道送去了哪裏,林牧染也一起。”
林煜早先就收到了林牧染失蹤的消息,聽到了姬無淵的話,方才明了林牧染是去做些什麼。隻是如今一切都晚了,無論是謝景遲,還是林牧染,如今都是被俘虜了去,生死未卜,安危不知。三個領帥沉悶了一日之後,便如同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般,繼續領軍作戰,一打就打了兩年有餘。
其間再無人提起過謝景遲或是林牧染。
而姬無涯和姬無淵,卻是在一場又一場的戰鬥之中,逐漸的找到了本就該在兩人之間產生的兄弟情誼。
三個人躺了一會,姬無淵才突然開口說道:“月銘笙失蹤了,你們猜他會往哪裏跑?”
姬無涯心中有個答案,卻是怎麼也說不出來。當初月銘笙把謝景遲藏起來,姬無涯和姬無淵以及林煜,都明裏暗裏找人查過,卻是一無所獲。如此看來,月銘笙定然是有一個絕佳的藏身地點的,而那個地方,正是謝景遲和林牧染的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