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日之內,聖旨傳遍了大江南北,朝野震驚。
謝府上下這些日子的氣氛有些詭異,謝攸、謝茗昀看著謝雲連請了七日的病假,一直未去上早朝,就覺得有些不妙。他們兩個人算是知道一點兒內情的,也知道謝景遲和姬無淵是過不下去的,和離是遲早的事情——隻是萬萬沒有想到,姬無淵給足了謝景遲麵子,竟然找皇帝下旨,用那麼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讓兩人和離。
如果不是有這樣一個理由,謝景遲在天下人眼中,就是個下堂婦,之後再嫁,也定然是背著蕩婦的名聲。可是有著護佑國運這樣的理由,謝景遲不僅是能夠堂而皇之的離開裕王府,甚至受天下人的感激,如今還被封為準安郡主,不可謂不風光。
但是這虛假的風光,卻像是一根刺一樣,狠狠地紮在謝雲的心頭。當初謝景遲因何與姬無淵成親,他知道的再清楚不過了,因而在他眼中,謝景遲此番不過是被姬無淵休棄,而皇帝考慮著他的麵子,才想了這麼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
況且聖旨已經下了這麼久,謝景遲還是沒有蹤影,這更是讓謝雲氣不打一處來,幾天下來,看得府上的人都是心驚膽戰的。謝攸著實受不住父親的整日冷臉,尋了個機會約了姬無涯,想著從他那裏掏出點兒消息來。
兩人約在一處酒樓,姬無涯來的時候,謝攸有些認不大出這個人了。他們凱旋班師回朝的時候,謝攸不在場,今兒還是兩年多之後的第一次見麵。姬無涯帶著好酒來的,當初他和謝攸也有幾分交情,等之後他和謝景遲成親,這個人還會是他的大舅子,如此想著,姬無涯在府上的酒窖裏找了半天,挑了一罐最好的酒,滿懷心事的前去赴宴。
姬無涯曉得,無事不登三寶殿,謝攸此番約自己小聚,大多還是為了謝景遲的事。
謝景遲已經死去的事情,他們並沒有對外公開,在別人眼裏,謝景遲還是命運的寵兒,是得隆恩聖寵的準安郡主,甚至有謠傳說,謝景遲命中富貴,既然能為護佑國運立功,總有一日是要被納入宮中,甚至有朝一日入主東宮也不是不可能的。這個謠言傳出來的時候,著實讓南宮頌有些擔憂,連著幾日沒有吃好飯。太子為此還特意安撫了許久,且對南宮頌說道,聖旨上說完璧再嫁,可是那謝景遲是切切實實被診出有孕的,還是在中秋家宴的時候當著大家的麵,所以這道聖旨是有問題的,那個和離的理由,怎麼看怎麼站不住腳,想來不過是給謝太傅一個麵子罷了。聽了這些,南宮頌方才有些安心。
謝攸先是向姬無涯行禮,卻被姬無涯率先攔了下來,兩人麵對麵坐著,酒已經添滿,看著對麵猶豫著不知道說什麼的謝攸,姬無涯直接開口道:“有什麼想問的,直接問吧。”
“和離聖旨是怎麼一回事?”謝攸也直截了當的說出了自己最關心的問題。
姬無涯笑了笑,回答說:“就知道你是為這事來的。就是如同聖旨所說,當年賜婚,是因為欽天監測出我大寰將有劫難,隻有尋找特定生辰八字的女子嫁入皇室,才能助大寰度過劫難,而謝景遲就是那個女子,所以才有了賜婚。”
謝攸搖了搖頭說:“如果我不知道當年賜婚實情,今天也不會約你出來了。”
姬無涯的手指在酒杯杯壁上摩擦,低聲說道:“無論當年真相如何,今後的真相,包括史書之上要寫的,都是如此。所以,也不需要知道真相究竟如何。”
謝攸端起酒杯,整杯灌入口中,略微低沉地說道:“那是我的嫡親妹妹!”
姬無涯細細地品著酒,眼神有意無意地在謝攸的臉上瞟過,輕聲說道:“我知道,所以今天我才會明知來者不善,還要赴約,甚至帶來了這麼香醇的酒。隻是來人卻不知品酒,你那般喝法,如何能品道酒中真味呢?”
“榮王殿下!”謝攸拔高了嗓音,“既然皇上已經下旨令晚娘與裕王殿下和離,那麼,為何至今不見晚娘回家?且裕王府閉門謝客,連我們這些血脈至親,都不得見到晚娘一麵。兩位王爺究竟在隱瞞些什麼,到底有什麼不能告訴在下的?聖旨說和離再嫁,那麼先前中秋家宴上的喜脈,而後的懷胎一年方才產子,都是什麼情況?榮王殿下能可憐可憐這個當哥哥的,可憐可憐謝家已經年邁的家主,告訴我們,晚娘究竟怎麼了?”
姬無涯將酒杯放下,力道之大,使得杯中酒灑出來了些許,桌子也跟著顫了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