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明帝十四年,立夏。
烈陽炙烤著大地,在鎮南王府的花園小亭中,卻冒著暑氣聚了一大堆丫鬟婆子,是這清冷的王府中少有的熱鬧。
“給我潑醒她!”
一位被眾多丫鬟婆子簇擁著的女子,指了指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女人,語氣頗為蠻橫。
半盞冷茶倒在臉上,昏昏沉沉的單雲溪被淋了一個激靈。她主要不是被這茶給冷到了,而是給嗆到了。
單雲溪咳著睜開了眼,她有些恍惚的看著四周各色穿著古代裝束的人,苦笑了一下。
心想自己肯定是太久沒有好好休息了,這會兒都出現幻覺了。昨天四五台大手術連著,精神高度緊張了二十多個小時,連睡覺都不安穩,七七八八的夢一個接一個。
下午還有一台開顱手術,她這會必須得好好補覺。
想到這兒,單雲溪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翻身又睡著了。
“江姑娘,這該如何是好?”
“哼,”江別情冷哼一聲,將手裏的茶杯重重擱在石桌上,咬著牙根兒道:“那就去打盆井水來,看看她還裝不裝死。”
須臾,刺骨的井水照著衣衫單薄的單雲溪直直潑了過去。一連五盆,單雲溪別說是繼續酣睡,就是醒著臉都要給潑僵了。
她猛然翻身坐了起來,那一瞬間,她感覺到全身上下的每一根神經末梢都被人用力拉扯。
縱然是夏日,井水卻冰涼得很,冰水從領口滑進內衫,單雲溪本能的想要將身上的濕答答的衣服脫下。
低頭的時候卻猛地一驚,自己的白大褂,什麼時候變成了古代的大紅喜服?
就這規格,妥妥的鳳冠霞帔啊!
不對……單雲溪突然想起剛才夢裏的情景,霎時間覺得半個腦子都是麻的。
她吞了一口口水,抬頭看了一眼四周,竟全是古裝女子,而且她自己也身在一處頗為精致的涼亭之內。
下意識的說了一句我的媽呀!
單雲溪告訴自己冷靜,肯定是因為自己太累了,所以連夢的幻覺都會這麼真實。
她狠狠心,在自己的胳膊上猛掐了一把,真實的疼痛讓她倒抽一口涼氣。
不是吧,自己這是造了什麼孽?還是什麼地方出錯了?怎麼會醒在這樣的地方?
眾人看著單雲溪這一通古怪的動作,彼此都露出了疑惑的神情。
江別情倒是淡定,隻當單雲溪是在自己麵前演戲,淡聲說了一句:“醒來了,就好好給我跪著吧!”
“啥玩意?”
“我說讓你到跟前來,給我好好跪著!”江別情一拍桌,桌上的茶盞都微顫了顫。
單雲溪整個腦子這會兒亂的就像一團漿糊,又碰上一個跟自己吆五喝六的女人,實在是覺得好笑:“我長這麼大,連我爸媽都沒跪過,你算個什麼東西,我憑什麼跪你啊?”
江別情是個典型的嬌小精致的長相,一雙靈動的大眼睛在臉上尤其突出。此刻她正瞪大了她那雙大眼睛看著單雲溪,用翹著蘭花指的素手指著地上的她,好半晌才從鼻子裏哼出了一聲,仿佛是聽到了什麼十分好笑的話一樣。
“單雲溪,你別是落個水將腦子給泡壞了吧?”她指著單雲溪,向著周圍的丫鬟婆子們笑道:“你們瞧瞧,不過是單府一個庶女而已,居然還敢跟我抬起杠來,看來還是教訓的不夠啊……”
那些丫鬟婆子也跟著笑起來,眼中的諷刺和不屑清清楚楚地剜在單雲溪身上。
“庶女?”單雲溪臉上的疑惑更深了,看來她這一覺睡得挺好,醒過來不僅變了時空,連自己正兒八經的身份都掉了個轉兒,成了小老婆的孩子?
許是單雲溪從昨個進到王府,就一直對江別情的打罵盡數受著,沒有半點反抗,讓江別情認定了這個賜婚下來的鎮南王妃是個可以隨意揉圓搓扁的主兒,所以她說起話來沒有絲毫顧忌。
“即便你被聖上賜婚,嫁進鎮南王府成了王妃,可這又如何?一個庶女而已,上的了什麼台麵!”
單雲溪撓了撓頭,心想難怪自己穿著大紅喜服呢,原來自己是鎮南王妃啊!那剛才迎麵而來的水,都是眼跟前兒這個潑婦叫人潑的?
“你誰啊?”她柳眉一挑。
“我?”江別情清了清嗓子,又坐直了那柔若無骨的身子,昂著頭道:“你可聽好了,我是當朝兵部……”
“我的意思是,你跟鎮南王什麼關係?”
單雲溪好不廢話,字字句句直抓重點。江別情不過三兩下,便被她問出了心虛。
江別情頗為掩飾地看向了一旁,雖然依舊是不可一世的樣子,聲音卻比之前弱了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