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書瀚與許昭相聊甚歡,許向林陪過幾盞酒後,自覺留此有點多餘,一來搭不上話茬,不知該說些什麼,二來時辰也不早了,他心裏惦念馮子英,急於相會,便尋了個當口拜別退去。
許向林匆匆趕去書房,若蘭和三九早就等得著急火燎,閂了門,三人興衝衝地出了府。自打馮子英離開許府,許昭終於心安神定,心裏的石頭終於落了地。以往阿刁對主人許昭那是忠心耿耿,經常出謀劃策,許昭對他也是極其信任,凡是遇到要緊棘手的事,幾乎都會和他參謀商議,前些日子陷害馮子英的詭計就是他蠱惑許昭設下的。誰曾想他膽小如鼠,許向林假扮鬼神便把他嚇破了膽,以致東窗事發,差點危及許家的前途命運,正因此事,許昭對他失望透頂,漸漸不再信任他。自那以後,許昭對向林的管教似乎也不再像以往那般嚴格,阿刁也被責令莫再盯著他。本是良辰吉日歡鬧時,阿刁卻怎麼也高興不起來,整日鬱鬱不樂,橫眉冷目,獨自躲在屋裏喝悶酒,許昭已經好些日子沒有差他辦事了。即便如此,每每許昭差他忙些無足輕重的閑事,他依舊恭維順從,笑臉相陪,隻是這笑裏似乎藏著刀刃,心腔似乎懷著鬼胎。
元辰佳節,石橋巷子也不再像之前那般淒涼落寞,行客熙熙攘攘,攤鋪林林總總,金釵豆蔻挎花籃,歡笑叫賣,巷頭來,巷尾去,來來回回不停歇。愛美的娘子婦人,喜言歡笑,發髻插花枝,手捧一段香,純真的幼兒孩提,你追我趕,穿梭人潮中,玩鬧花巷間。青蓮陪著馮子英早早閑逛到石橋,王氏在東巷口支起花攤,青蓮便又幫**打理攤子去了,馮子英獨留橋上,隨手撿起散落的花枝,一邊賞玩一邊翹首相盼。
許向林緊趕慢趕還是晚了半個多時辰,橋上行客來來往往,熙攘擁擠,他擠開人群,翹首尋望間一眼便看到了立在橋欄邊上的子英,如此得與眾不同,如此得純仙脫俗。許向林眉開眼笑,悄悄摸過去躲在身後,馮子英噘著嘴四下觀望,似乎有些失落,一手摘著花葉,然後木木地扔到橋下去,橋下冰麵雖未完全解凍,但也融開了窟窿,底下流水淙淙,花葉掉落其中,旋幾轉兒後隨流水緩緩而去。許向林撿起一束花枝,伸手遞到她眼前,馮子英先是一愣,隨後匆忙轉頭,一眼便盯到了許向林那深情英邃的眼眸。
“子英,我來了。”許向林喜笑輕言,馮子英癡癡盯著他看了半晌,淚盈滿眶,花枝放落間投入懷中,片刻後衝他微然盈笑,君不在,百裏花紅無心戀,君若來,一剪寒梅勝海棠,許向林也是看癡了眼,眼前的馮子英顰眉化玉蝶,一笑醉東風,簡直美得不食人間煙火,他的心兒都要酥碎了。“喂,呆子...”馮子英柔言輕語,許向林這才回過神來,竟有些不知所措,結巴道:“我..我們去逛巷子吧,那裏熱鬧。”馮子英梨渦淺笑嫩口開,牽起他的手便朝巷裏浪去。三九和若蘭一道上打打鬧鬧,走走停停,尋了半天才找到二人,若蘭又怪三九磨磨蹭蹭,看見好吃的好玩的就忘了正事,三九憤言相駁,倆人又莫名其妙地吵吵沒完,馮子英和許向林見狀哭笑不得,最後若蘭不願理他,三九卻非要扯著她去看花,他想買一朵送給她,若蘭尋思還是不要攪擾阿姐和公子,便勉強隨三九到別處逛蕩去了。
“向林,上回不辭而別,實屬無奈,如今想來心裏仍舊自責愧疚,你不會怪我吧...”馮子英雙手挽著他的手臂,輕言細語,心裏一直惦念著這件事,她一想到上次離別若是遠走他鄉,恐怕往後連見他一麵的機會都沒有了,愈想愈自責,嗔怪自己太過衝動草率。許向林將花枝輕手插進她柔順的發髻間,又湊鼻聞了聞清香,淡淡笑言:“子英,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我怎會掛懷怨你,烏傷城還是那個烏傷城,石橋巷還是那個熟悉的地方,你還是當初那個你,即便不能朝暮作伴,隻要兩心相依,天涯海角又有何妨。”馮子英呡嘴一笑,也不想糾結於此,反倒相問:“哼,那這些日子怎麼不來看我...府上距宅子又不是很遠...”許向林仰頭歎言:“我又何嚐不想與你日日相見,隻是擔心家父再生疑心,探你去處,若是讓他知道你還身在烏傷,恐又為難與你。我與家父雖有言在先,但想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隻有如此你才能安心住在青蓮家。”馮子英哦了一聲,低頭盤繞著手指,隨後抬頭盯了盯他憂柔深情的眼眸,心暖似花開,她是故意問他的。
走著走著,許向林突然駐足盯著她反複打量,似乎想起了什麼要緊事,忙問:“子英,你的腿?...”馮子英站定頓言:“你還別說,梁公真是神醫呢,我按照他開的方子用藥,感覺好了很多,隻是辛苦了若蘭和青蓮...”許向林緊著的心鬆快不少,笑言:“那便好,待你恢複如初,咱倆帶上好酒一起去拜謝他。”馮子英言:“嗯,那我便尋個更大的酒葫蘆給他。”言談說笑間,若蘭和三九興衝衝地跑過來,他倆聽小攤的老頭說城東舉辦廟會,人山人海,便尋思前去湊湊熱鬧。子英和向林也逛完了大半個花巷,正思量去哪裏逛蕩,聽若蘭這麼一說,幾人便閑閑浪去城東頭。